雨水汇成的长溪飘散着一片虚幻的红粉打着旋儿荡起涟漪流向不知名处。
从这亭廊中走,似乎身上也留下了海棠的香气。
这样大的一场雨,许多来奠拜的人还没能走了,许多士人着这样的机会结交族氏交谈意见,大院中三五成群皆是高谈阔论的文人雅士,在飘扬的白布下,那些尚有所志学有所成的年轻学子皆胸怀满志。
张意之在走廊的尽头停住了脚。借着那一两颗巨大海棠花的遮掩,院子里的青年不得已见他,自然毫无拘束尽情言欢。
“是……长公子觉得不妥当吗……小人叫人将他们都撵出去吧。”张意之身后的那个下人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的神色说道。
“不必。”张意之听了他的话微微皱起眉头,“但叫他们如此,既妨碍不到我们什么,又何必非叫他们出去?”
那下人双手握住撑着低下头在那手肘里,低声叹道:“是小人狭隘。”
张意之转过身又问:“二娘子如何了?”
这个那人却是对答如流:“长公子放心,府医着人来回禀过,二娘子虽然受了一些皮外伤,却不深,不会留疤。”
“嗯。”张意之应道,“记得把这些事情都透露给主家。”
下人不解,却立刻满口答应着:“小人记得了。”
张意之回过头。
那些士人,尽管还有一些没有入士的,可是彼此之间已经学会了轻慢与贬低,他们交谈自己的老师交谈老师门下得意的师兄弟,彰显自己在朝中的门户,可是真正谈论学识的却又没几个。
骤然间,张意之在那些人口中听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名字。
“裴镜渊啊,那才是士人之耻,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他师从大儒卢必安却每每治民暴戾、苛收徭役,甚至提出公然行贿,丝毫没有世之文人的样貌,实在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摔摔袖子,面上不屑。
卢必安。张演之的祖父张甫时常提起这个人,那是他年轻时候的知己之交,一生挚友。他常说那人脾气很倔,不屑于功名,一生淡薄,守着并不繁茂的卢氏家人在深山中自力更生。
他不许底下的子弟入士,自己更是扬言绝不会收徒。
可是他收了裴镜渊做关门弟子亲自教诲,可是他还是放了他叫他入京蹬上堂来。
“那本就是一个忘恩负义之辈,卢氏不能入仕,他学得了真章也彻底将那师门规矩抛掷脑后罢了,玷污了卢氏清誉啊。”
叹息声四五响起,张意之突然意识到,裴镜渊不仅在朝中树敌颇多似乎在这些读书人之间名声也不太好。
“有些话不能不小声说,可是向来叛逆清奇的难道只有裴祭酒一个?”
“是了是了,可是恪守规矩墨守成规死缠烂打都死立在茅坑中,做那一块又冷又硬石头的,可真不止就那一个!”
“还有谁……仁兄不妨展开说说。”
张意之性质顿起,也悄声息地凑近了一些立起了耳朵。
“难道,张大人不也是如此吗!”
小声带着隐秘的兴奋,那嘀咕一字不落地传进了张意之的耳朵。
张意之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