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如闷雷逼近,为首的土匪挥着豁口大刀咆哮着冲来。我侧身避开刀锋,顺手扣住他手腕轻轻一拧,那人便踉跄着跪倒在地。萧羽裳旋身踢飞两把刺来的匕首,林宇则巧妙地用擒拿术卸去敌人武器,绯璃漂浮在半空,第五层好像限制了她的能力,她不能对幻境人物造成影响,别人也看不到她。原本预想中的恶战,竟在三招两式间平息,七八个土匪被按在泥地里挣扎,嘴里还骂骂咧咧。
“要杀就杀!”一个满脸血污的汉子突然抬头,露出凹陷的脸颊和泛着青光的颧骨,“老子要是有口吃的,何苦在刀口上舔血?上个月王二狗的娘,活生生饿死在。。。。。。”他的声音被呜咽截断,身旁的同伴突然嚎啕大哭,扯着破洞的衣袖擦眼泪。
林婉蹲下身,发现土匪们脚上的草鞋早已磨穿,脚趾冻得发紫。他们腰间挂着的破陶罐里,还装着半块发黑的硬饼。萧羽裳收起招式,长刀入鞘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们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
我松开擒住的土匪,他瘫坐在地却没有逃跑,只是盯着我们腰间的行囊。远处传来村民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孩童的抽泣声混着风声,让这场意外的胜利显得格外沉重。绯璃的光点不安地明灭:“这些人本非恶徒,只是被世道逼上绝路。。。。。。”林宇挠着头,难得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可放了他们,村民还是要遭殃;关着他们,又能关到何时?”
就在我们思索时,外面尘土再度飞扬,那群逃窜的土匪又跌跌撞撞奔回村口,原本二十余人的队伍如今只剩寥寥十来人。他们面色惨白如纸,衣袍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眼神里满是恐惧与绝望。“救命!”一个土匪扑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后面的人。。。会杀了我们!”
话音未落,一阵铿锵的金属碰撞声由远及近。十余名身披铁甲的兵士纵马而来,为首之人手持滴血长枪,枪尖挑着半块啃剩的马肉,猩红的血迹顺着枪杆滴落,在焦土上晕开刺目的痕迹。“不知死活的杂碎!”他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嘶鸣声震得耳膜生疼,“敢偷老子的马,今天就把你们抽筋扒皮!”
兵士们的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腰间悬挂的首级随着马匹颠簸微微晃动。村民们躲在断墙后瑟瑟发抖,几个孩童吓得捂住眼睛。萧羽裳下意识挡在众人身前,我能感觉到她的脊背绷得笔直。绯璃的光点急促闪烁,在空中划出危险的警示弧线。
“且慢!”我跨前一步,目光死死锁住那杆滴血长枪,“他们不过是为了一口吃食。”
“吃食?”为首的将领突然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阴鸷,猛地将长枪重重戳进地面,震得碎石飞溅,“在这乱世,马比人金贵!更何况是别国的流民!”他一脚踹翻跪地的土匪,靴底碾过对方凹陷的脸颊,“上个月刚从边境涌来的臭虫,装什么可怜!大胤的粮草连自家百姓都不够分,哪容得下你们这群蛀虫!”
他身后的士兵们齐刷刷抽出长刀,刀刃映着血色残阳泛着冷光。将领扯开土匪破烂的衣襟,露出后颈淡青色的胎记:“瞧见这印记了吗?北朔流民的特征!敢在我大胤的地盘讨活路,活得不耐烦了!”话音未落,士兵们已经举刀逼近,刀锋割裂空气的锐响惊得村民们纷纷后退。
“他们不过是为了求生!”我刚要开口,将领却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我的咽喉:“少在这假慈悲!北朔人没一个好东西!”他转头对着身后的士兵暴喝:“给我杀!一个不留!”
就在士兵们举刀冲来的千钧一发之际,远方突然传来如闷雷般的战鼓声。“敌袭!弟兄们上阵杀敌!”将领脸色骤变,匆忙收回佩剑,大手一挥,带着士兵们策马疾驰而去。扬起的沙尘中,土匪们瘫坐在地,劫后余生的泪水混着尘土在脸上蜿蜒。
我们刚松了口气,却听见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转头一看,几个村民举着锄头、镰刀,恶狠狠地冲向土匪:“还我儿子命来!”“就是你们这些北朔狗,杀了我老伴!”人群中,老汉颤抖着举起断犁,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上个月,就是他们……”原来就在不久前,一伙北朔流民洗劫了村子,抢走了最后的存粮,还杀害了不少村民。混乱中,这群同样来自北朔的土匪被当成了同党。
土匪们绝望地哭喊着辩解:“我们没杀人!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但村民们早已被怒火蒙蔽了双眼,疯狂的攻击如雨点般落下。萧羽裳想去阻拦,却被一个情绪失控的妇人狠狠推开;林宇试图分开人群,却被挥舞的农具划伤了手臂。绯璃焦急地在空中盘旋,光点忽明忽暗,却也无计可施。这场因战火和饥饿引发的仇恨,早已扭曲了所有人的理智。
残阳将村子染成暗红,厮杀声渐渐平息,空气中漂浮着浓稠的血腥味。我们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村口,身后的焦土上,横七竖八躺着土匪与村民的尸体,几只乌鸦已经迫不及待地俯冲而下。林婉低头擦拭着手臂上的血迹,那是她试图阻拦村民时被划伤的,“我们明明。。。。。。”她的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林宇一脚踢开路边的石块,石块骨碌碌滚进沟渠,惊起几只老鼠:“到底谁才是坏人?那些流民饿得连路都走不稳,可村民也确实失去了亲人。。。。。。”他的话语里满是困惑与不甘。萧羽裳沉默着望向远方,那里战鼓声仍在轰鸣,隐约还能看见烟尘冲天而起。她攥紧腰间的刀,声音低沉:“在这乱世,没有绝对的对错。士兵要保家卫国,村民要报仇雪恨,流民要活下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散在风中。
绯璃的光点黯淡地闪烁着,落在林婉的肩头:“这第五层,比前面幻境可怕千倍万倍。至少幻境里,还有明确的敌人。”我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想起墨渊的警告。这里没有妖魔鬼怪,却处处是人性的修罗场。我们在外面经历的生死考验,与此刻的迷茫相比,竟显得如此简单纯粹。几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安慰的话。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沙沙声中,我们继续向前,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颠覆认知的残酷真相在等着我们。
落日的余晖,将蜿蜒的驿道浸成暗红。道旁的枯树扭曲着枝干,像是无数伸向天空的手臂,枝桠间挂着破碎的布条与干瘪的尸体,在风中轻轻摇晃。腐烂的气息混着尘土扑面而来,脚下的土地早已被血水浸透,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唧”声。沟渠里堆满了浮肿的尸身,蛆虫在空洞的眼眶里蠕动,乌鸦们争抢着腐肉,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啼叫。
曾经的农田如今布满弹坑,龟裂的土地上,连杂草都难以生长。几间坍塌的茅草屋前,散落着婴儿的襁褓和断裂的锄头,墙角还残留着半块发黑的硬饼,不知是哪个饥民最后的希望。林宇捂着口鼻,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
然而转过一道山梁,一座巍峨的城池突然出现在眼前。朱红的城墙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城头飘扬的旌旗崭新如初。城门大开,衣着华贵的行人进进出出,酒楼里传来丝竹之声和欢声笑语,烤肉的香气与酒香随风飘散。街边的食肆摆满了烧鸡、烤鸭,金黄的油汁在灯下泛着诱人的光泽,小贩们高声吆喝着新鲜出炉的糕点。
城门口,几个士兵倚着长枪闲聊,腰间的酒囊随着动作晃荡。他们脚下,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正在啃食地上的残渣,却无人多看一眼。我们站在城门口,看着这恍若隔世的景象,身后是人间炼狱,眼前却是歌舞升平,强烈的反差让所有人一时说不出话来。绯璃的光点不安地明灭,轻声道:“这里的繁华,是用多少人的血泪换来的。。。。。。”
我们在城郊一处废弃的破庙里歇脚,断壁残垣间堆积着厚厚的灰尘,蛛网在梁柱间摇曳。林宇用树枝挑开墙角的杂物,惊起几只老鼠,它们窸窸窣窣地钻进砖缝。我掏出怀中的令牌,月光透过坍塌的屋顶洒在上面,符文黯淡无光,再也没有前几层那样发烫的征兆。
“墨渊说第五层不受他控制,可总不会让我们在这看人间惨剧吧?”萧羽裳擦拭着刀刃,金属反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林婉抱着膝盖坐在神像底座上,声音有些发颤:“从流民到村民,再到这座城池。。。。。。我总觉得,这里的每一幕都在逼我们做选择。”
绯璃突然悬浮在令牌上方,光点凝成细小的锁链,试图唤醒符文的力量,却只激起几缕转瞬即逝的微光:“往常令牌会指引方向,这次却像块普通石头。难道。。。。。。”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光点猛地收缩成警惕的形态。
林宇突然踹了踹脚下的青砖,“你们说,会不会根本没有所谓的‘任务’?墨渊只说了危险,没提过通关条件。”他捡起半块瓦片,在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条,“也许我们要做的,就是亲眼看着这些。。。。。。然后呢?麻木?愤怒?还是做点什么?”
一阵阴风吹过,烛火“噗”地熄灭。黑暗中,萧羽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座城歌舞升平,城外饿殍遍野。如果令牌的秘密藏在这里,那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找到?”话音落下,破庙陷入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笙歌,如同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耳膜。
这一夜我们本无心睡觉,但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受控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脸上,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怀中温软。低头一看,萧羽裳乌发散落枕间,呼吸轻浅地靠在我胸前。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猛地翻身坐起,耳尖泛红:“这、这是怎么回事?!”床头铜镜映出我们身上崭新的喜服,大红绸缎绣着并蒂莲,金丝滚边在晨光下熠熠生辉,分明是成亲时才会穿的装束。
“羽裳。。。。。。”我试探着开口,看着她瞬间涨红的脸。萧羽裳抓起枕边绣鞋作势要砸,又想起什么似的僵在原地——昨夜昏睡之前,我们分明还在城郊破庙,哪来的拜堂成亲?
推开房门,檀木香气扑面而来。回廊下,绯璃的光点在梁柱间急得乱窜:“你们可算醒了!林宇他们。。。。。。”话音未落,转角传来熟悉的抱怨声。
“又要给少爷少夫人跑腿。。。。。。”林宇耷拉着脑袋,灰扑扑的短打衣襟上还别着块木牌,写着“杂役”二字。他瞥见我们,立刻黑了脸,“一觉醒来就成了下人,连早饭都没混上!”
林婉提着月白色襦裙小跑过来,发间珍珠步摇叮咚作响:“哥!嫂子!方才管家说,今天要招待贵客。”她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这里的人都把我当成你的亲妹妹,说你们是城主府新成亲的嫡子嫡妻。。。。。。”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铜锣声。几个身着铠甲的护卫匆匆经过,腰间玉佩刻着与城门相同的图腾。萧羽裳抚过喜服上的金线暗纹,若有所思:“这些护卫衣服的制式,和城门口守卫的一模一样。。。。。。那我们现在应该就是在昨日看到的那座城中了?”
绯璃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光点骤然明亮:“有灵力波动!就在城主府西院!”她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屋檐掠过,带起的劲风掀翻了廊下灯笼。林宇条件反射地抄起扫帚:“又来?这次不管变成什么身份,老子都要问个清楚!”
我们对视一眼,不再多言,循着绯璃指示的方向疾步而去。穿过九曲回廊,绕过波光粼粼的莲池,西院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两个守卫抱臂而立,见我们靠近,立刻横枪拦住:“少夫人、少爷,此处禁地,不得擅入!”
萧羽裳抬手示意我稍安勿躁,指尖轻抚腰间软剑,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父亲昨日还说让我查看西院修缮进度,怎么,你们是要抗命不成?”她语气轻柔,却隐隐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守卫对视一眼,犹豫着收起长枪。
刚踏入西院,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院中杂草丛生,几间厢房的门窗都用木板钉死,唯有最深处的阁楼透出昏黄的烛光。绯璃的光点直直地朝阁楼飞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急促的弧线:“就在那里!灵力波动越来越强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