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落察觉到了他的复杂情感,安抚般低鸣一声。
“不必担心。”程渺倒回榻上,将霜落如儿时般放于枕边,闭上眼低声呢喃,“我知道我是个什么情况。”
天生失却一魄、思虑过重有走火入魔之险。这句话他从小听到大,早就听的耳朵起了茧子,也因此练出了个想不通的事绝不多想、坚定自己信念不动摇的绝技。
往好的说是心思单纯信念坚定,往不好的说便是性格太犟什么话都听不到耳朵里去。
程渺虽打定心思不去多想,可梦却脱离了掌控,纷乱又迷茫,他在错乱梦境里迷了路,恍惚间竟是回了虚怀宗般。
只见云山雾霭、隐隐有仙鹤飞转其中,山上山下都蒙了层淡淡的金光,耳边人声喧嚣,似是在筹办什么大典。
可……虚怀宗上从没有过如此的盛景,更没有如此灿烂灼目的满山桃花。
他站在桃花林中愣神,觉得自己该是个练剑不成、被拉出来逍遥的样儿,却一点儿都想不起拉自己出来的人究竟是谁。
头上传来簌簌低响,跳下个一身劲装的少年来,正正落在他的面前,程渺被惊了一跳,嗓子却不受控制的压低了声音,似在咬牙:“你不好好窝在那客栈中,来我宗门作甚?”
“哎,阿轩你这可就不对了。”少年对着他狡黠的眨了眨眼,扯住他的袖子往桃花林更深处带,“你这宗门好不容易才搞个比武大会,守卫松懈,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程渺只觉得莫名其妙,心道虚怀宗居于修真界首席多年,从他上山起便从没办过比武大会,这究竟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梦境?
难不成这便是那铜铃中的记忆?
却听“自己”埋怨般说出一句:“你是魔人,今日门中大比,列席大能不知来了多少,何必来此……”
那少年却是毫不在意:“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嘛。今儿我可是瞅准了你那师父不在的机会,悄悄摸进来的,你可不许再甩脸子推脱啊。”
“知道了知道了。”被称为阿轩的少年似乎叹了口气,强打精神,“今儿又是让我去陪你做些什么?”
两人已穿过了桃花林,目光所及隐隐有几道炊烟飘起,像是个小小的城镇样子。
那少年将他的袖子松开,抬手拿出只枣红纸马,轻轻吹了口气,便见那马迎风暴涨,眨眼间便成了个高头大马的样子,动了动鼻子,喷出口热气。
少年纵身一跃,骑在马上,笑着将他也拉上了马:“今儿可是七夕,城里有灯会,那花灯盏盏、火树银花,可好看的紧!”
被称为阿轩的少年虽是跟着少年上了马,脸上却流露出几丝不大乐意,低声嘟哝几句,程渺没听清,那少年却是听见了,轻笑出声:“阿轩你练剑练成呆子了么?若说入世便是破戒,那你与我一个魔人相交,早不知将这戒律破成了什么地步!”
他笑的极为清朗天真,颇有些少年不识愁滋味的一声,手上缰绳一抖,便将红马策起,向着远处城镇而去。
眼前场景再变,程渺只当自己是在看那铜铃中的记忆,还很不巧的附身在了记忆中某个人身上,便也神色如常的忍过了那阵因场景变化而造成的眩晕,待到看清眼前景象时,脸色却是骤然大变。
这不就是他与封霄阳刚才去过的那栋花楼?
场景也同他踹开门后看到的那副场景如出一辙,只是躺在床上的人换成了他与封霄阳,位置也打了个颠倒。
他看着封霄阳脸上沁出细微的泪水,一双红色眸子带了些微的水汽,发丝末端也有几丝微红,仰着脖子“啊”了声,两手扣紧他的肩膀,颤着声求饶:“阿轩,你轻些……”
程渺:“……?!!”
他是修了无情道,却不是不知人事如何的稚儿,如今一见封霄阳这副样子,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他不必垂眸便知道自己正在做些什么,却如被大锤敲了头般,整个人震悚万分——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怎么会是封霄阳?
程渺越想越是震惊头疼,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正在他沉浸在自我怀疑又不断推翻的循环里不可自拔时,猛然间听到自己喉间发出句低沉压抑的:“你不许走。”
那句话咬的极狠,像是下了死力说出的,却带了几分微弱的哭腔。
随着话音一同下了力气的,还有个别的地方。封霄阳被激的一颤,垂下眸子勾出个淡淡的笑来,无奈道:“我不会走,阿轩你今儿是吃了什么东西了,怎的如此不依不饶……”
程渺瞬间便明白了——这仍是那铜铃中的记忆,只是他下意识将其中看不清面目的少年补上了封霄阳的脸。
……这更怪了好么。
“阿轩”没有答话,只带着狠劲儿又将力道升了个级,封霄阳起初还能嘴欠几句,后面便没了力气,满嘴都是求饶的话。
“你、你不是怕我走么。”封霄阳唇被自己咬的通红,眼中也流露出几丝迷乱之色,却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自灵戒中摸出对叮当响着的东西来,“送你个铃铛,你那边摇了,我必然听得见……呜!!”
却是那“阿轩”带着几丝狠意坐起了身子,咬上他不断张合的唇。
那一口咬的极狠,程渺口中也好似能察觉到几丝铁腥气,那长着封霄阳脸的少年更是疼的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却将身子放的更软,是幅予取予求的姿态,在亲吻的间隙里低声道:“阿轩,我不叫‘那个魔人’,我姓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