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婶,可是踏云怎的从东宫跑到合念山来的?”常露学着白安的措辞改了口,好奇问道。
“我正想就此问问你的老师呢,踏云是东宫的一个小侍卫送过来的,他言他和你的老师相知相识。安儿,此事可当真?”
白安错愕:“师姐,您在说什么?什么小侍卫?”
余熙将踏云放在了小桌上,将原先茶碗里的茶水倒掉,新添了清水进去。踏云伸着小舌头舔饮了起来。余熙便边瞧着踏云喝水,边答道:
“他蒙着半张脸,我不曾看清他的模样。他也只告知我,他名唤慕西。”
“慕西?”白安回神忆了片刻,否认道,“我不记得我认识他。他现在何处?”
余熙看了眼自己搁在踏云头上那只粗糙龟裂的手:“他已经离开了。”
如她所料,慕西绝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东宫侍卫。可一个既知她真名真姓,又似乎也知晓她苦楚,体恤她处境的人,究竟又能是谁呢?
…………
东宫内,尚说一入太子府,贴身太监便上前为他脱下了肩上的披风。
“殿下。”文霆闻讯赶来,“殿下白日是跑到哪里去了,属下找遍了整个东宫也不见您的身影,您贵为储君,切要保证有人时时伴您左右啊!”
“没去哪。”尚说摘下套在手上的黑手衣,甩给文霆。
他左手上仍缠着一圈纱布。离痊愈仍还有些时候。
“你派几个侍卫去合念山护着,切忌惊动了宁峰。”尚说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掌上的纱布,朝文霆勾了勾手指,文霆将头凑了过来。尚说同其低声耳语几句。
“遵命,属下明白了。”
文霆道。
还未走到书房门前,尚说远远地就瞧见了院中的那两个突厥人。
阿尔斯兰散着发,抱臂倚在门边,库尔则更为洒脱地直接坐在了台阶上。
“尚说阁下。”阿尔斯瞧着尚说来了,放下了抱着的手臂,库尔也站了起来。
“将军明日就要回突厥了,前几日将军帮的忙,尚某铭感五内。”尚说拱手。
阿尔斯兰忙摆手:“哪里哪里,若不是有阁下相助,在下岂会那么轻易便拿下了阿什纳等人?阁下助我拿到了能与王一战的资格,在下才是不敢言谢之人。”
“我本也以为逼出燕王胜券在握,谁料还是低估了他的卑劣之度,为保全自己,竟不惜残害无辜之人。还是如此仰慕他的人。”尚说叹气。
阿尔斯兰闻言,眼神微微一动,问道:“阁下既然早知良娣是细作,又为何不早日处理,以绝后患?”
“你是说荀慕雨?不,应该叫她阿勒玛。她本性不坏,只是错爱了人。若只是痴情错付便要将她处死,怕是有些过于残忍。”
“阿勒玛?她竟还是个突厥女子?可我无论从面上怎么看,她都更是个中原女子的相貌。或者更详细一点,和那日来拿我将军令的燕王的另一个女细作的相貌大差不差。”阿尔斯兰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
“尚说阁下,你的玉簪呢?”
不仅玉簪不在他身旁,余熙也不在他身旁。
廊外太监开始敲锣打更:“戌时已到。”
尚说眯着眼盯着阿尔斯兰似笑非笑的眼睛,回道:
“阿尔斯兰阁下,尚某并不愿与你这么快便生嫌隙。望阁下自重,阁下明日回突厥,祝一路布帆无恙。”
随即高声道:“文霆,送客。”
文霆领着廊外的一排侍卫进了院,朝阿尔斯兰道:“将军,请吧。”
阿尔斯兰起身走出几步,突又转身朝尚说大声笑叹:
“尚说阁下,在下奉劝一句。珍视之物,心爱之人,对于你我这般与权相生之人来说,本就是遥不可及的幻影。你执念愈深,它便愈加不可得。切莫爱到头不仅一场空,反被所爱所伤,神形俱灭。”
尚说立于书房门前,静静地听着。
他左手手心,早已攥出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