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考这样的事情,在大燕开科考试以来,还从未发生过。
荀远微在宫中听了这个事后,即使心力交瘁,也还是立刻来了士子聚集的客栈。
她从没想到,这场贡举,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一切,已经完全脱离了她原本设想的道路。
戚照砚扫视了一圈士子,最终将目光落到了角落中一个瑟缩的身影上。
李衡也意识到了他的目光,便道:“是这样,这替考的,还是个女娘。”
“女娘如何?殿下也是女子,但征战八年,从未有过败绩。”
荀远微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戚照砚这句话。
第33章春心动“还是说,你喜欢她?”……
荀远微的步子一时顿在了原地,她不由得朝里面投去略带探究意味的眼神。
聚在一起的学子听见戚照砚这句话,也开始窃窃私语。
“在这场贡举中,我只是主考官,也只认诸位的文章见地,至于替考,大燕律中暂时还没有明文规定,需要如何处置,还需得殿下定夺。”
戚照砚的声音再次从里面传出来。
荀远微蹙了蹙眉,她又想起来她写成《哀江山赋》,父亲拿去请周冶评判的时候,周冶连看都没看,便以她是女子,认为她还是莫要碰这些翰墨文章,拒绝了品评。
戚照砚师承周冶,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当中渐渐有学子不服气,便反驳戚照砚道:“只是古往今来,哪里女子入仕为官的道理?”
“的确,这不是胡闹么?”
戚照砚拢了拢袖子,扫了一眼最开始提出质疑的那个学子,道:“这古往今来,在先帝之前,似乎也没有让平民寒门以开科考试的方式进入庙堂为官的道理,世情从来都如水,无常势、无定形,不论诸位此次是否能求得功名,这句话,也算我作为此次贡举的主考官赠与诸位的。”
他话音刚落,却看见诸位学子都垂下头去。
还没等他有所迟疑,却先看见身边的李衡转过身去,朝着门口的方向抱拳行礼,道:“见过殿下。”
戚照砚没有想到荀远微也在门口,想到自己方才以远微为例,肯定女子的那番话,一时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他不清楚,荀远微听到了么,又听到了多少?
这么想着,一时竟然忘了给荀远微行礼,目光就这么定在了荀远微身上。
荀远微看了他一眼。
戚照砚才后知后觉地和她行礼,一时竟然将左右手的位置放错了,来回调整了两三次,才做出正确的叉手礼。
这与方才他一派从容镇定地和那些考生训话的样子截然不同,也与他戚氏长公子的身份完全不相宜,甚至在慌乱之下,连帽子后头缀着的尾翼都蹭到了前面来。
荀远微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一时有些失笑。
戚照砚却辨不清她的意思,也不敢抬眼,只是试探性地问了句:“殿下?”
荀远微承认戚照砚方才的话的确让她震惊,但她一点也忘不了方才他在宫闱中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本以为自己和戚照砚或许是志同道合,或许他的确可以成为辅佐治理好大燕江山的能臣,但她忽然觉得,有时候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从小读的书、学的道义,不容许她不辨罔顾人命,而戚照砚更像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既然以才华为重,又为何选择牺牲利用于皋?
荀远微内心是无比挣扎的。
但她不能为了一句恰好说到自己心中的话便罔顾是非对错,毕竟于为君者而言,公私不分,是大忌。
所以最终也只是说了句:“平身,”而后朝李衡点了点头,问李衡:“怎么回事?”
李衡看了一眼缩在角落中的那个女娘,一时目光有些复杂,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和荀远微说了整件事的原委:“王贺失踪后,又出了于皋的过所谬误的事情,殿下差末将查清参加贡举的考生的过所和身份,却发现这个叫韩胜的考生的身份有些蹊跷,待她出声说话,末将才惊觉,她是女娘,并非是她所持过所上的丁男,她也承认了自己是替代替这个叫做韩胜的人考试的,末将以为兹事体大,便擅自做主将殿下和戚郎中请来了。”
荀远微循着李衡的目光瞧过去,那个替考的女娘纵使将头发绾成了和男子一样的单髻,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但若是不和男子一样身着襕衫,不裹幞头,其瘦削的身形,一眼便能瞧出来是个女娘。
她朝那个女娘走去,周遭的学子立刻为她让出一片地方来,“韩胜,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女娘却在听到“韩胜”这个名字的时候,不受控制地身形一颤。
“我那日还将写着他的名字的骈赋拿给陛下看过,所以,其实是你写的?”荀远微看着她又惊又俱的样子,稍稍俯身,将语气放柔和了些。
“是。”女娘应了句,然后没忍住抬眸看了眼荀远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