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安以琅看着祁暮耀苦恼的样子，眨眨眼睛又猜测道：“那二夫人是不想给吗？”
这倒是又被他说中了，祁暮耀点点头，无奈地说道：“是，按理说，就是家里的姨太太们，若是外头亲戚婚丧嫁娶，也都是有一份钱的。”
“可……可我娘说，嫂子那是买来的，不算是家里娶进来的，当年买卖交易钱人两清，肯帮她爹治病，已经是恩德了，哪里还有再给钱办丧事的道理。”
安以琅听了这话，不禁皱皱鼻子，他虽然给祁家三位夫人接触不多，但比起一门心思挑事的大夫人，什么事都不理的三夫人，他原本觉得这位二夫人已经是难得的清醒人了。
可谁知私下对人也是这样。
祁暮耀看着安以琅的神色，怕他误会母亲，便连忙解释道：“其实我娘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但对嫂子……我也说不上来到底什么原因，反正也不知劝了她多少次，总是没用的。”
“所以，我就想着，反正都是走公账，我娘那边肯定是不批了，不如大哥您这边看着给批点？”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祁默钧向来对祁家后院中的事并不怎么上心，但也知道祁暮耀的意思，走公账自然不止他一个人能批，但要不怕得罪二夫人，却也只能落在他这里：“让胡启取我的章子，需要多少你去账房支吧。”
祁家人口杂多，其中的关系利弊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迟迟没有按祁辞说的，将账册交到安以琅的手上，生怕把小家伙愁哭了脸。
“哎，好嘞！我替嫂子谢谢您了！”祁暮耀一听，顿时高兴了起来，也不想继续耽误下去，跟两人匆匆告别后，就带着胡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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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暮耀从账房支了办丧的钱款后，就回到了西院中，他心里头藏着事，也不敢经主院走，远远地绕着小道，往北角那处小院子里去了。
没多久，他就瞧到了芭蕉叶下刻着“绿意”两字的山石，不由地又暗暗叹气，这绿意小院本是二老爷年轻时，夏日用来避暑的地方。所以院中多种阔叶树，只盼着能多多遮阳，可到了秋冬萧瑟风起，这里便又比旁处更为阴冷些，着实不是个住人的好地方。
可当年他嫂子入府后，他娘就把人安置在了这里，夏天还好些，一到了冬天就借口小孩子受不得凉，将她的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去养。
祁暮耀刚踩着满地的落叶，迈进这院子中，就听到了从屋子里传来的哭声，他叹了口气，调整调整神情，就向着那哭声走去。
尽管已经是秋日，但交错的树枝还是遮住了房间中大半的阳光，半旧褪色的纱帘随着西风而起，蒙住了贵重却死气沉沉的木制家具。
祁暮耀刚一推开房门便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阴凉。他不由得颤抖一下，心里好似预警着什么事会发生，但他很快便自我否认着，能有什么事呢，这可是在祁家呀。
于是祁暮耀定了定心思，才继续向里走去，很快就看到了正伏在小桌上垂泪的嫂子苏兰。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衫裙，自从被接入祁家后，三夫人便不许她穿色彩鲜亮的衣裳，如今又加上父丧，整个人打扮得越发单薄可怜。
“嫂子，你可要节哀呀。”祁暮耀看了心里越发不忍，他想着要是自己大哥还在的话，一切也许都不会变成这样，母亲不会对嫂子这样刻薄，而嫂子也不会无依无靠。
苏兰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用帕子擦着通红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勉强对着祁暮耀说道：“是五少爷来了……我如今这般，倒是叫你看笑话了。”
“嫂子这是哪里的话，”祁暮耀立刻摇摇头，走到了苏兰的面前，却还是保持着适度的距离：“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见外的，我只是想着嫂子你一定要保重身子。”
“再怎么难过，也要想想孝崇呀。”
孝崇，就是苏兰生下的孩子，也是祁暮耀的兄长祁朝辉留下的唯一的血脉。
祁暮耀刚一提起孝崇，就立刻闭了嘴，他从进屋开始便没有听到小孩子的声音，想来孝崇是又被二夫人抱走了。
果然，他听苏兰说道：“孝崇昨晚发了噩梦，夫人说是我身上的丧气冲撞了孩子，今天一早就把他抱走了。”
祁暮耀不想再给苏兰添堵，连忙从包里取出装着银元的信封，放到了桌子上转移开话题：“嫂子，大哥那边知道了你们家里的事，已经从账房支出钱来了，这些你收好，让人快送了家里去吧。”
苏兰看着那只信封，眼泪又流下来，感激地对着祁暮耀点点头：“那你替我谢过大少爷，等我出了丧期，一定亲自去向他道谢。”
“都是一家人，嫂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千万别伤了自己身子……”
祁暮耀又陪着苏兰说了会话，实在在这压抑的房间中待不下去了，才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