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的。”柳湛接话,“怎么了?”
堂主视线在那张经文上流连:“大官人字写得真好。我是个粗人,说不出哪好,但就瞧着赏心悦目。”
堂主将经文合拢,递还给萍萍和柳湛:“我忙不过来,还得劳烦你们帮忙跑一趟。”
柳湛不明所以,看向萍萍。
萍萍却笑应堂主:“好,行!”
她捧上经文,和柳湛边走边解释,回馈善人的经文都要送去普照寺,让僧人们对着经文念一遍开光,这样才灵。
柳湛垂眼,不置可否。
待跨进普照寺,院中全是烟味,中央铜炉围满好几层香客。
柳湛抬手,撩了撩眼前的烟。萍萍在旁道:“据说这里的菩萨很灵,所以香火旺盛。”
这话被前面的香客听见,扭头搭话:“因为普照寺的菩萨是我们灌州最心软最慈悲的,你求什么他都会应。”
萍萍同那香客笑了笑,和柳湛继续往前走,迈入大雄宝殿。
“郎君。”
萍萍又唤他郎君了,柳湛心一沉。
她吩咐:“你在这等会,我把经文拿进去。”
柳湛笑望着她,点了点头,萍萍便往里去。他自在这里,视线默默掠过一众虔诚香客。
八只蒲团,全部跪满。之前和他们搭讪的香客抢到一个,正一边磕头一边叨叨:“菩萨保佑我今年发大财,明年也发大财……”
旁边蒲团,则跪了个半大男童,另有一妇人径直跪在地板上,压着男童一起叩拜:“恳请菩萨保佑,我儿将来高中秀才!”
他不苟言笑,缓慢扬起下巴,将视线移至菩萨身上——铜铸的,非泥塑。铜肝铁胆,当真能心软么?
柳湛默退两步,排到队伍最末,待轮到他时,手一撩袍,屈膝跪上蒲团。
萍萍刚好捧着开了光的经文出来,睹见柳湛跪拜,万分诧异,瞪大了杏眼:天下至尊,他还求什么名利?
柳湛拜完起身,刚好瞧见萍萍,翘起唇角,快步走到她身边。
萍萍笑问:“你求什么呢?”
柳湛所求唯一人,斟酌片刻,决定如实相告:“我求我们能永远在一起。”
萍萍低头,泛起浅笑——她不敢说永远,只把握今朝。
柳湛再眺一眼铜像,二人仍在大雄宝殿内,但萍萍并没有像他一样,跪拜恳求,反而朝殿外走去。
柳湛喉头滑了下,抑下不安,快步跟上,同时安慰自己——他一个人求就够了。
“我来拿吧。”柳湛说着,轻柔接过萍萍手上经文。
原路返回善堂,因双手捧经文,他没法牵她,于是频频侧首。
可惜一次都没同萍萍目光对上,她眺着前方,边走边问:“明日返京,陛下觉得如何?”
柳湛沉默,又退回陛下了。
有时候萍萍觉得他很奇怪,非要求回应,她回应了,他自己却没下文。上回她提议回京,他就没答,眼下追问,还是不吭声。
“好与不好,陛下给个说法。”萍萍两分烦,眼瞅着前面一蛙跳过去。
“好。”柳湛低低应道。
他抬首,她扭头,四目对上,他才惊觉她误会了,以为自只答一个好字是敷衍。柳湛急着想解释,却发现词穷,点下巴,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瞧:“我真觉得好。”
萍萍笑着点头。
走了十来步,柳湛才再开口,未出声先耳红,低沉道:“我天天就盼着你跟我回去。”
萍萍笑笑,二人继续同行了一会,已经到了善堂前,萍萍才轻轻回应:“知道啦。”
她说的时候柳湛正好瞥地面,她的声音像一缕微风吹进他耳中,虽未眼见,但能听出声中笑意。于是柳湛也立刻笑了,又觉短短三个字,就挠得他心痒。一交完心经,他就牵住她。
堂主依旧忙不停,二人等到晚上,才同堂主商量离开善堂的事。
堂主连连称好,翌日知会所有人,再第三日,办了场欢送宴,才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