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昌太后面色一白,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慌张:“你跟他说了?你不想活了!”
“太后娘娘,您聪明一世,怎么就没想到呢?您猜猜,我是如何得知您曾做过的那些肮脏事?难道我无缘无故,会去怀疑您堂堂太后的身世吗?”
荣昌太后身躯猛地一顿,一张美艳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你什么意思?”
楼徽宁凝视着荣昌太后的眸子,一字一顿道:“我们都错了。您以为景和帝真的是您的掌中之物吗?大错特错。至始至终,我们都被景和皇帝耍得团团转。”
荣昌太后身体晃了两下,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直至踉跄着瘫坐在地上。
“不可能,不可能……”
楼徽宁神色如常,淡然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甘心蛰伏在您的威逼之下,不过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然后一举出击,一网打尽。”
“他怎么敢!哀家是太后!是哀家亲手将她扶上这皇帝的位子,他不能杀哀家——”
楼徽宁淡淡道:“没有皇家子嗣,你早就该为先帝殉葬。事到如今,你连葬在皇陵的资格都没有。”
说着突然低笑起来:“太后娘娘,您猜猜陛下会如何杀你?凌迟?还是诛连九族?”
“你以为你就能逃得掉吗?”
“我当然逃得掉。不仅我能逃掉,我还能保你不死。”
荣昌太后颤抖的身体蓦地一滞。
“别太惊讶。如今你我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太后娘娘若是死了,我也不会好过。”
楼徽宁起身,盈盈道:“但是为了赎罪,我也一定不会让你我活得太过轻松。”
荣昌太后明白了什么,撑在地上的双手又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嗬嗬”的低笑声。
楼徽宁缓缓转身,叹息般低吟:“我原以为你是菩萨心肠……如今真相大白,才知你心如蛇蝎。我的母亲,至始至终都只有姚氏一人。”
“罢了,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太后娘娘,请静候我的好消息吧。”
“昌宁——”
“莫要唤我昌宁,我不是楼徽宁。”
“我是戚家猎户的女儿,我是阿宁。”
“你杀了姚氏,杀了戚猎户,就应该想到你我会有反目成仇的一天。”
荣昌太后忽然尖笑一声,腾然起身朝着楼徽宁的方向扑过去。楼徽宁一个闪身,反手捉住荣昌太后的手
腕反方向一扭。“咔噔”一声,骨头错落的声音清脆响亮。
荣昌太后痛苦呻吟,楼徽宁重重甩开她的身子,冷然道:“太后娘娘莫要忘了,我是猎户的女儿。”
“我这双手,握得了毛笔,也拿得了屠刀。”
大门被紧紧关上,连同最后一丝光亮都被拦在屋外。荣昌太后双手一软瘫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身。
她缓缓闭上眼,这些年来的一切有如走马观花。吟诗作词的楼徽宁、满心欢喜的楼徽宁、醉酒后与她互诉衷肠的楼徽宁……一一浮现在她眼前。
不由得苦笑出声。
是了,早在她为了后位将她与豫王之子掉包之时,她就该料想到今天的局面。
终究不过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罢了-
这些年来荣昌太后时常会做梦。她梦见自己回到几十年前,她没有入宫,陈若虚在她的劝诫之下回归正途,考取了功名。
她只是楚问均,他也只是陈若虚。
梦中的陈若虚戴着雀翎红花身骑骏马,在一片锣鼓声乐中徐徐前进。他端正地骑在马背上,温文尔雅中又不失年少英朗,恣意潇洒。正可谓是珺璟如晔,雯华若锦,意气风发少年郎。
在锣鼓声天和欢声祝贺中,楚问均看见他含笑凝视着自己,满眸都是她。
陈若虚翻身下马和她抱了个满怀,小沈在一旁抱着箜篌,捂嘴偷笑。
每每午夜梦回,无不泪湿枕襟。
再次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沉闷的大门缓缓打开,像是在昭告她的时代的落幕。
楼徽和站在门口处,不进来也不出去,只是目光睥睨地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荣昌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