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彼此交织的二人心里都隐隐知道,这是他们人生最后一次享受这人之大欲了。
他们好似谁都不愿意分开。
但注定还是要分开。
良久,两人喘着粗气,肌肤汗涔涔相拥,像是连体婴一样。
气息平稳后,顾纯叫周炼开灯,他照做。
柔黄的灯光下,他们深情注视彼此的脸庞。
她的细指摩挲他的容色,他一如从前英俊,虽不负年轻时的朗逸桀骜,但岁月为他平添了沉稳与深邃,说不出的蛊人心弦。
可惜与他平静生活的这五年,她从未仔细打量过他,只是尽力在扮演贤妻的角色。
可他也瘦了许多,脸颊都微微凹陷,唇边泛起乌青粗硬的胡茬,他都没去打理,哪里像是一丝不苟叱咤风云的堂堂总裁。
她也知道,都是这些日子她给他熬的。
她心里愧疚,眼里蒸腾起水雾,看起来迷离又勾人。
他以为她又恍惚了,打了个响指,“哎,我不是他。”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带着哭腔道:“你是周炼,你是我顾纯今生的夫君。”
为着她这句话,周炼也哭了,他再次将人拥入怀中,声音颤抖地恳求道:“老婆,这两天我们也算潇洒够了,明天我们还是去医院吧……听话……好不好……”
他不死心,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的脑袋埋在她的胸膛里,清晰听到他猛烈的心跳,她声音闷塞道:“明天去大草原。”
他缓缓松开她,蹙眉问:“你说什么?”
她语气坚定,不容拒绝道:“明天去草原!你不带我,我自己去。”
她又说没良心的话,周炼轻掐她腰间的软肉报复她。他语气温柔,微有哽咽:“你去哪我都陪你去。”
……
翌日,他们驱车去了草原。
这是顾纯第一次去草原。草原似大海辽阔,又比大海多了几分野性。
轻风轻拂,草原上的草色被染成浅绿、深绿、鹅黄的颜色,不远处有牧马人在湿地边赶着成群的马儿牧马,天空湛蓝如洗,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过,说不出的豪放潇洒,心旷神怡。
两人手牵手在草原漫步,
“阿炼,我想去那边看看。”顾纯拿手随便指了一下。
“嗯?”
她语气有点不耐烦:“和你说不明白,就是去那边,我先去了。”
忽然她扯开他的手掌,不管不顾狂奔起来,周炼只是怔怔望她,这是唯一的一次,他没有追过去抓住她。
顾纯的奔跑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飞吹过她的长发,似与草浪共舞,鼻腔涌入青草和阳光的味道,她肆意奔跑,浑然不觉得累。
自从二十五岁在片场摔了一下后,她就再没如这般狂奔过,他也不许。
不知不觉,她在他的掌控下度过了十载春秋。
十年来,她不断说服自己认命,却又总是绷不住心弦去反抗。
每一次反抗,都几乎赔了她半条命,她不后悔。
他总以为自己是因为黎云纪才和他多年执拗,这只是浅层原因。
其实她心里最渴望的,是畅快活一回,是不被任何人任何事裹挟,不用活下别人的掌控下,恣意的奔跑和开怀大笑。
这些年她活得富贵,但当真压抑,她潜意识都在向死而生了结一切。
越靠近太阳的地方,草色越金黄发烫,烫的刺目,烫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她最终跌落在这一片暖融的金黄里,再也没起来过。
空旷的草原忽而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声音震透天际,遥遥惊吓路过的鸟儿,都在往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