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步地深陷,少女清脆温和的声音,从时光深处传来:
“这里放着这么多书,你真的都看过吗?竟然还有cd,可是这里没有cd机啊?”
“你是在香港出生的,那你会说粤语吗?你也听粤语歌的吧?”
“我……没有很想去看演唱会,但是你特地买了票,我很高兴。谢长昼,跟你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我都会高兴的。”
……
谢长昼在窗前坐下。
六个月零十七天,他没回过东山口。
这里没人收拾,一切还保持着孟昭离开时的样子。
她喜欢趴在窗前写作业,有时会靠坐在书架旁睡着。
所以椅子上放了软垫,书架附近的木地板上,也铺了厚厚的毛绒地毯。
谢长昼忽然忘了自己要来找什么书。
他被初秋的风吹着,不明白,为什么两人分别时,东山书房的窗是敞开的,风雨过境,如今室内只剩薄薄一层堆积的尘土。
这里处处是她的痕迹,但没有留下她任何气息。
沉默很久,谢长昼打电话给赵辞树,声音一如既往,冷淡平静:“辞树。”
赵辞树闲闲的:“干嘛?”
“你记不记得,半年前,我让你帮我,扔过一个箱子。”
“不记得了。”
赵辞树撒谎,事实上他没忘,主要是那个时间点太特殊了,谢长昼病成那样还坚持让他帮忙扔东西,他肯定要拆开看看是什么。
拆开之后,果然也跟他的猜想一样,里头满满当当,全是孟昭以前送他的礼物。
小到眼镜,耳机,护腕,市面上断供的黑胶唱片;大到颈椎按摩仪,毛绒熊围巾,情侣手表。
断舍离也不是这么个断法。
赵辞树叹息,当时就觉得,这事儿完不了了。
“你扔哪儿了。”谢长昼哑声,“还能捡回来吗?”
“捡回来?你有病?”赵辞树故意说得很夸张,“再这么下去你没疯,指定是我先疯了。要捡自己捡,早在不知道哪个垃圾场被烧成灰了。”
谢长昼抿唇,好久没说话。
但他电话也没挂,像是思考了好一阵,才又低低开口,道:“你想想办法。”
“这有什么办法可以想啊!”赵辞树抓头,听见他的语气,忍不住在心中叹气,自己的气势也跟着弱下去。
半年,整整半年了。
他没在谢长昼嘴里,再听到“孟昭”这两个字。
一个人,只字不提另一个人,绝不会是忘了。
只能是太痛苦,太难忘,不能碰。
但是,现在,这种紧绷的静默,好像终于抵达了崩盘的临界点。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赵辞树有点犹豫,舔舔唇,还是说,“我就问一次,你这次回答了我,我再也不提了。”
谢长昼低低发出鼻音:“嗯、”
赵辞树问:“要是出车祸的时候,你没挡着孟昭,也不至于把腿弄得这么严重——你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