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诚想着想着,忽然只觉得胸口一闷,上下不接气了,只待闷得几番,一口痰吐出,便是胸口衣衫,一片血红……
“来人……来人……”赵明诚看得这一片血红,又起惊慌。
自有人来,呼喊来去,快请郎中。
终是七手八脚抬到后衙,躺在床榻之上,郎中来了,开了药,去了。
赵明诚抬头去寻,寻那个倩影,她在,皱着眉头站在床边。
“我……”赵明诚开口来,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该去问,但你还是要去问,他虽然是武夫,但也圣贤书读了不少,却又岂能还看得上这般的你?”
李清照,当真冷言冷语。
仿佛十来年恩爱,一夕全无。
“回青州,回青州……”赵明诚嘟嘟囔囔在嘴边。
“青州又如何回?父老乡亲又如何见?”李清照微微闭眼,也是无奈。
“……”赵明诚抬头来看,慢慢又把头放下,只说:“那你寻个去处吧……寻个没人认识你我的地方……”
“从今往后,天下何人不识君?天下何人不识你我?何人不耻笑你我?”
“我去死,我去死了罢……”兴许,所有人的耻笑,不及李清照一句冷语伤人。
“唉……”李清照脚步微动,坐在了床边,看着赵明诚,也是无言。
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去哪里?她更不知道。
人生起落,对于她而言,更也残酷,夫妻一体,陡然间,便成了天下的笑话,成了士大夫的耻辱,再也没有抬头见人的那一抹自信了……
苏武其实还想到了一点,若是天下如麻,四处纷乱,家国沦丧,倒也罢了,想来没有那么多人有心思还去耻笑谁,便是赵明诚这般士大夫之辈,多如牛毛……
奈何,此时不同……
苏武看着许贯忠写就的奏报,看了又看,写得极好,定是程相公要的那种。
许贯忠看苏武看得久了,便问一语:“将军?”
苏武叹了一句:“其实,怎么都遮掩不得,且不说城中那些大户,衙门里有推官判官,各县有知县相公,军中也有兵马总管……这么多人,哪里遮掩得过去?”
“那为何头前将军要那般来问呢?”许贯忠也疑惑。
“为何?其实是想你告诉我遮掩不得……告诉我不必多想……”苏武答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小小的印鉴,染上印泥,盖了上去。
“我却只说,其中风险极大……”许贯忠如此一答,便也点头,他懂了,摸到了苏老板的一些脉络了。
许贯忠接着说:“人若无情,便也不好,将军本就有分寸,想来将军只是不愿亲手来做这事罢了……”
“其实啊,是我心中对那夫妻二人,有一份太久的挂念,此时再想,都是人而已,只是我知道得太多,千想万想,便是不愿那赵相公做下这般事来,他却还是这么做了,可惜了李大家……”
说着,苏武还是叹气,却把手中的奏报一扬:“着快骑往东平府程相公亲手。”
许贯忠听得半懂不懂,只管拿了封皮,塞好奏报,上了火漆,再火漆盖印,出门喊人去送。
事情做完,许贯忠也感觉心中一松,再看将军,将军也是换了面容,少了那几分愁叹,站起身,话语铿锵:“此事就算过去了,吩咐兄弟们往城中去寻,宣讲大胜之事,安抚百姓归家……也叫那衙门里的官吏干活了,统计一下死伤之事,做个案卷存底,只待财货钱粮回来了,各家损失都补一些……”
许贯忠立马听懂,就问:“那……留多少在军中?”
“留……二十万贯吧……”苏武对于这笔钱的处置,也有想过,京东两路,会是他的大本营与根据地。
民心得安,名声人设更得做,要的就是别人的一句夸,要的是人们说起京东两路兵马都总管苏武,就会竖大拇指。
其实京东两路这个地方挺好,进可直去中原,退可偏安一隅,乃至海路畅通,还可直去燕云辽东等地,只待权柄真到手,好好经营,齐鲁怎么不是强权之地?
春秋也好,战国也罢,从来有他一强。
若是一朝真强横,苏武自是兼济天下而去,若是大局不如人意,苏武也当在此先自保自安,再徐徐图之。
总归,将来不定,难以预知,都要做两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