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点头,落座。
赵明诚那期盼的眼神,又在苏武身上,口中连连来问:“这一战,是胜了,对不对?苏将军既然这么快到了莱州,那肯定是打胜了贼人!”
“胜了。”苏武点头。
“将士可有死伤?莱州府衙里的钱都被贼人劫去了,但我……我青州家中也颇有资财……”赵明诚抓住了苏武的手臂。
“死伤不多……”苏武如此答着,拒绝了赵明诚的钱,便也真是没什么死伤,一场两千对八千人的大战,比苏武想象的要轻松许多。
也是苏武使尽浑身解数,开战之前,贼人体力士气已然大减。
更是苏武没想到,宋江吴用之辈,在他苏武面前,已然是那惊弓之鸟一般。
赵明诚当真好似要哭出来,只问:“苏将军,不是大胜了吗?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苏武看了一眼许贯忠,起了身,摇摇头:“赵相公,倒也无妨……咱大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许多年来,都不曾严惩过官员,相公本就在青州隐居,此番致仕,倒也无甚……”
苏武说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大宋朝,对文官太好太好,自真宗仁宗而下,从来不杀文官,坐牢都少,苏轼坐过牢,也不过三个月而已,已然是极其少见之事。
一般犯错,贬谪就是,哪怕真犯大错,革职回家,再大错,不外乎到琼州当官,没有更严重的了。
此番赵明诚之事,其实后果不算太严重,因为苏武把这个屁股擦得还算干净,赵明诚十有八九,革职回家去,再不续用。
苏武之语,是安慰赵明诚。
却是也没有安慰到,赵明诚两行泪水,还是落下来了,为何?
他自还要名声,如此一遭,名声尽丧,不论在哪,脊梁骨永远被人戳着,他乃名士,一朝扫地,往后再也见不了人了。
苏武拱手:“赵相公,我便回军中去了……”
“苏将军……”赵明诚便也站起。
苏武回头看了看:“赵相公,我若还有词作,还寄给你……”
赵明诚站在那里,头往前微微倾着,驼着背,双腿微微弯曲,双手无力垂在左右……
轻轻摆摆手……
苏武转头回来,迈步去。
许贯忠飞快跟在身后,轻声说得一语来:“将军过于重情,其实……不好……有时候关心则乱,反误大事……”
苏武不说话,只管往前走。
许贯忠继续说:“去那城中军营处,我便来写,将军加印。”
苏武轻轻点点头,翻身上了马。
那衙门里,赵明诚瘫坐在座椅上,久久无神,便是也不知该去做什么……
也不知他后悔不后悔,当时一时失措,竟当真转身就跑,人在恐惧之中,下意识如此去做,便是战胜不了恐惧……
回头来,怎么会不后悔呢?
后衙里,妻子李清照还在,当时拉着她就上车跑,跑出城了,李清照才知道详细,便是从那一刻起,李清照就再也没有了一个笑脸……
乃至话语里,也多是讥讽。
那后衙,赵明诚也不愿回了,回不去了,心中念想许多恩爱事。
想的是夫妻二人煮茶闲趣,两人猜书,说一句话来猜,猜这句话出自书架里哪本书的第几页……
妻子从来都赢,偶尔输了,便是耍赖,茶水无意之中泼在水上,便也是茶香四溢……
那时,多美好。
而今……
却是今日,妻子李清照还写一诗来,拢共四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这诗……
这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