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往深处去进,只在外门弟子借用的杂书房盘桓,尽耗了大半天功夫将几十本书端详仔细,最后借下三本离了藏经阁。
他三拐五拐回了待客小楼,眼见已是暮沉西山。
吴少陵推门而入,望见楚妃墨一人坐在厅中桌边,他暗叹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说:“还没回来?”
方才进门时,楚妃墨身子一怔就想站起来,看见是他这才塌回座上,女孩面色看不出一二,只静静“嗯”了一声。
天明时,宁尘让宫主一把攫了去,到现在还未回还。
吴少陵虽和宗门上头亲近,终归差着级数,摸不着宗主的半点心思。
寒溟漓水宫毕竟是五宗法盟之一,宁尘一个通缉犯,被带到宫中难保不会出岔子。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能怎么办?等着呗。
吴少陵见楚妃墨心事重重,怕也是一整天魂不守舍。
他去斟了杯热茶递在楚妃墨手边,柔声道:“不怕的,宫主要动他,见面就下手了,想来不会有事。”
白天时宗主叫破宁尘身份,把楚妃墨惊出一身冷汗,她出身诛界门,情报灵通,对合欢宗一事比其他宗门了解更深,门内甚至都来了一些追查宁尘的边角活儿,都因上头害怕牵扯太深而婉拒,现在骤然发现,那风口浪尖的家伙竟然成了枕边人,如何能不心惊。
楚妃墨看了看手中的茶,稍稍缓过神来,往喉中送了一口:“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你是担忧,他为五宗法盟所缉,牵连上你?楚楚姑娘,要我说,不如趁你们纠缠不深,趁现在就与他断了,速速离去。宁尘他心胸宽广,不会怨你。你一个凝心期,怎么与他一起扛这泼天大的灾殃?”
吴少陵能看懂人,他方才几句话虽是试探,但也并非全是虚言。若楚妃墨心智不坚,不如早些诱她摆脱关系,总好过半道途中再生二心。
不想他话音刚落,楚妃墨肩膀一绷,声音顿高:“你莫拿这等话激我!”
一声叱喝之下,楚妃墨潸然欲泣,吴少陵再不敢乱试,轻轻拍拍桌子:“非是要激将于你,只是盼你思量清楚,免得害己害人。”
听见吴少陵言语诚恳,楚妃墨也按捺情绪,哀声道:“这种事情,如何能思量清楚……吴少陵,你有依有靠,却不知我们这些人的难处。”
“楚楚姑娘教训的是。但吴少陵多少也有一张薄面,你若拿不定主意,我便向上求情,叫你入寒溟漓水宫。宫主虽不理世事,却不会容其他宗派动自己任何一个弟子。”
楚妃墨听闻此言,终于勉强对吴少陵一笑:“好意心领了,我从没想过去拿什么主意。昨夜才决意跟他,今日一吓便折尾而逃,我楚妃墨如何立于世间。只是看见今后滔天洪水,心中难免惶恐不安……”
吴少陵意在给她打气,直比划大拇哥:“楚楚姑娘女中豪杰,佩服。”
楚妃墨垂首道:“别说了,我实在不愿听你夸我。”
正说着,外面呼啦啦御风声响,可一听那落地的脚步轻盈慢宜,便知道不是宁尘。吴少陵心中有数,忙起身开门,恰迎得明水薇迈步进来。
“薇姐,忙完了?”
明水薇这代宗主可不是虚的,吴苍擎一出门,大小事由都得跟她过一遍手。
好在她神识强悍,几日压下的案卷呈报倒是难她不倒。
那座下三名真传各行其道:景水遥一根大冰锥子,只有一个许长风常伴左右;晏水彤外热内冷,平日温暖和煦,可心底任谁都不得亲近;唯明水薇走的外冷内热那一脉,对这些宗门俗务倒也不十分厌烦。
宫主若有一日退位,接班的还得是她。
明水薇伸手在吴少陵头上一摸,笑道:“都是小事。扫干净了,好留得几日囫囵来陪小陵。”
“那,宫主那边可有动静?”吴少陵连忙追问。
明水薇将青白色丝袍一拨,也不急着说话,先去中间桌子边落了座位。
楚妃墨见她进来,哪儿还呆得住,早垂手立到一旁去了。
虽然算是客人,毕竟境界差得太大,总不能没心没肺在人家分神期大修面前摆谱。
明水薇压根就当她没在,眼色没给一撇,话也没说一句。
“小陵,不是姐姐不与你说。那宫中隐秘,终究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
吴少陵呵呵笑起来:“我这也是关心我小兄弟不是。他那三两骨头二两肉,宫主拿他去做什么,你总该有点眉目吧?”
“先前不知他是合欢宗余孽,现如今看,师尊大概是要与他论论飞升之道。”
吴少陵和楚妃墨对视一眼,两人多少放下心来,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不会把他拿去五宗法盟交了吧?”
“师尊与他们不是一道,她才懒得将宁尘拿去送礼。师尊露面时,听到他身份的都在这屋里了,你若担忧走漏风声,不如先把那诛界门的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