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报报家门儿吧。”
那老者嘴巴微动,露出一口黄黄的烂牙,牙缝里都透着风。一开口那声音咯吱作响,仿佛有人拿锯子在猛锯大腿骨。
宁尘昏沉沉,还不及答话,却望见了宝座不远处的慕容嘉。神姬一对锁骨让铁钩穿了,正吊在一台木架子上,身上淌下的血铺了鲜红一地。
不看还好,待看清时宁尘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慕容嘉上臂大腿俱被割去,整个人只剩一条身躯,那身上也被烙铁烫出了七八个烙痕,已是体无完肤。
她奄奄一息,同往宁尘这边看来,却只剩一只左眼,右眼之下的面颊着一道红泪顺脖颈淌在胸口,红的扎人。
那老者手中把玩的,正是慕容嘉右眼眼珠。
宁尘假作神智恍惚,腹中已开始不停盘算寰转之计。他原本有过些许筹谋以备落败,可如今这不知从何而来的老者却全不在他计划之内。
可等他稍微清醒两分之后,忽地连起了慕容嘉先前讲过的东西。宁尘壮起胆子,试探道:“圣教弟子独孤十三,拜见通天佛主!”
慕容嘉提过,自己当初是被罗什陀扮作老丐擒来的。
她以为罗什陀是练了魔功才形貌变换,其实他根本走的是夺舍一路。
巨汉是罗什陀,老者亦是罗什陀,他两百年前不过是舍了原本的老朽之身,占了一具阳气充沛的壮实躯体。
然而谁还听说过,夺舍两百年后还能再换回本体的?!没动用阵法,没施展神功,肉体亡卒之后不过片刻就再行夺舍,简直是天下未闻的诡术。
罗什陀浊眼覆着灰膜,果真像似一个年迈眼拙的老丐。
只听他阴笑道:“拜见?好一个拜见!若不是佛爷我保有金身未灭,怕是已经被圣教剁成肉馅了!”
罗什陀一边说,一边轻轻用手敲着旁边奉桌上的金盘。那金盘上端放着十枚惑神无影针,已被他从上一具肉身中取出了。
事到如今,想要挣出个苟且偷生的机会,只能演戏演到低了。罗什陀忌惮圣教总坛已是昭然,宁尘只有捏住这个话口才有活命的机会。
“佛主误会了,圣教如今要有一番大作为,特意遣我来试试佛主如今的威势如何。”
罗什陀冷笑一声:“小子,我看你根骨惊艳,定是为圣教重用的栋梁。大好前途,非要在佛爷我这里断送干净,才肯说实话?”
“不知佛主让在下说什么实话。教主大人真的有事要与佛主商议,先派我来此打个前站罢了。晚辈虽有冒犯,但无意损伤佛主肉身,只是阴差阳错才闹出祸事。晚辈这里还有教主专门为佛主备下的大礼,盼佛主拔了我手上的法钉,才好将礼物奉上……”
罗什陀一声尖笑:“这种雕虫小技也敢拿来在佛爷前搬弄。你若老实交代,还可让你囫囵个从这离去;若是继续玩弄口舌,便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宁尘对圣教所知甚浅,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万无一失的谎言,只能嘴硬道:“佛主!教主不日既会前来离尘谷拜会您老,到时您仔细问教主大人便是,何必与我一个小小弟子为难!”
这话说起来颇为无力,可宁尘也没得别的办法,只盼罗什陀用刑时稍微留手。
谁知罗什陀仍是没有动他,而是转向慕容嘉道:“那便再问问你吧。”
慕容嘉此时被折磨得宛如风中之烛,只残喘道:“佛主……我能招的……都招了……求佛主……怜我一条性命……”
罗什陀也不多说,只从一旁火盆中拾来烙铁,直压在慕容嘉的乳上。
青烟腾起,焦臭扑鼻,慕容嘉如今只有腰腹可动,连惨叫都没有几分力气,只在铁钩上前后挺动摇晃哭喊,如一只待宰剥皮的幼兔。
她识海气海被制,没有真气抵御,酷刑之下与常人也没什么两样。
宁尘只怕她抗不住蹂躏,急中生智喊道:“佛主!你连圣子之事都不管了吗?!”
罗什陀将烙铁从慕容嘉身上收下丢在一边,慕容嘉螓首一垂没了声息。
宁尘刚要开口再扯几句胡话,罗什陀却抬手止住宁尘。他转身瞥向身旁的五名大祭,向殿外一指:“去也。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五名大祭垂手听命,都往外面去了。
她们在门口背向殿内而坐,默诵经文,依佛主所言断绝了五感。
殿内还有二十名元婴期肉傀守卫,不怕宁尘起什么乱子。
待几名大祭入定,罗什陀才问道:“你什么爵位,竟也知晓圣子之事?”
宁尘哪知道什么爵位不爵位,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佛主,我之爵位你且不用操心,教主只盼圣教各个分支能同心同德,也好叫圣子之事尘埃落定。”
“有趣……事到如今,你却连自己爵位都不敢于我透露,难不成教主都不准备遮掩野心了?”
宁尘心中直骂娘,自己真的是两眼一抹黑,结果却被罗什陀认定后面隐有更大机密。此时若想稳住罗什陀,只能继续胡乱打些机锋。
“教主还有一句话要我传于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