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我做什么?”芬妮迟疑地道。
“简单。把你已知的和他有关的情况细说一遍,这事比你想象得要简单。”警官淡然道。房间的天花板上,几盏圆状监视器此时闪烁着红光。
“我会说的,当我弄清自己的处境之后
。现在,恕我失陪,我会需要点时间花在这上面。”芬妮用手掩了下鼻子,话音中似乎有暗流拂过。
“无所谓,反正我有的是时间。祝你好运,孩子。”警官这时语气沉静地说。
车来人往的噪声从窗外传入,过去只在梦中出现的一些片段在她此时的脑海中清晰异常,烈火、残垣、横尸于废墟中的陌生女人。闭上眼睛,平静地,芬妮在这一刻起身向身后的房门走去。
屋外,露天的悬空廊道上,几名执勤的军警拄枪而立。沿着护栏,她边走边注视着下方层台累榭的边境城镇,那凄广的街道、装潢明丽的各色楼宇通常能使她的思绪平静些许。
但目睹亲人之死的悲痛已不容她再沉默。“我必须得做点什么…”纯澈的双眸不自觉地定格在远处的风景下,她趴在护栏边陷入了沉思。
两个自己所爱的人,一个杀死另一个。即使是善于直面残酷的她也很难理解这样的现实。
对数年前那座为烈焰所包围的建筑以及其中所发生的一切芬妮并无印象,只因那时年幼的她正处于睡梦中。她唯一记得的,是那梦中幽暗而冰冷的空间,身边像大多数无从理解的梦境一样,流动着五彩斑斓却看不出含义的画面,甚至是一些看似无序的数字。当从梦中醒来,眼前便已是那名头戴皮帽、灰白迷彩着装的男人。从那之后她便一直生活在翻覆不休的谎言中。
通常人们会忘掉自己所做的梦,但她却没有。她紧紧地记住那场梦境,以此来记住那个曾决定自己命运的日子。
“尼古莱,”她对自己说,“…这真愚蠢,我早该想到的。这一切本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为什么…要对你所说的那些话深信不疑呢?”她的情绪在此刻黯然低落。
由于悲伤和无所事事,她闭着眼陷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梦中只剩下鲜血和黑暗。
单调而微弱地,一阵轰鸣从远方的天际传来,仿佛空谷震响而起的雷声。她恍惚地抬起头来——城镇街道上游走的市民不见了,悬空廊道内的执勤军警也踪影全无,周遍一股冰冷而又诡秘的气息弥散开来。
一眼望向蓝灰色的暗空,目光所视俨然现出了几道深绿色的庞然巨影——数架形体无匹的大型运输军机,宛如斯廷法罗斯湖的怪鸟般当空迫近而来!寂静的边境小镇,响起防空警报震天动地的嗡鸣声。
“这边,孩子!快点躲起来——”喘息未定的呼喊声传入耳畔,一名迷彩穿戴的军警奔过来拉起了芬妮的手。
“holyshit!英国佬真的来袭击我们了!”错愕中,芬妮听到有人在惊异万
分地大叫。
一道道异样的雪白破空而至------接踵而来的运输机群落下一顶接一顶绽开的降落伞,有如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地迷坠暗空。
悬空廊道的钢板在脚下簌簌作响,她被军警带到尽头的一节盘旋楼梯,飞奔下楼。“怎么回事!”她边跑边愕然道,
“你会知道的,如果我们能在接下来的乱子中活命的话。刚刚得到警长的命令要护送你离开------”军警连奔带喘道。
来到下方的空地,他们朝一辆停靠其中的警车跑去。坐入车内,以最快的速度发动驶离,此时狼藉一片的城镇街头便映入眼帘。
狂乱的军人和地方警察,门户紧闭的民房,纷飞的传单在道路间飘舞。上方,一片白茫茫的降落伞登陆在即——
“嗒嗒嗒嗒嗒!”头戴深绿贝雷帽、手执微型冲锋枪的爱尔兰军人朝天空扫射开了,零
星火舌的闪光之下数道降落伞浩然落地,白色伞花下现出不计其数的持枪身影——昏黄迷彩着装、头顶鲜红贝雷帽的英国空降兵!
一阵激烈万分的凶猛对火,警车在相交织的白灼弹线中左右避闪,破碎的车玻璃溅起万千碎片。“噗哧”一声炸响,双重火力下车前盖被击打得冒出焰火,挡住了驾驶中的军警的视线。
“噢,不,不!”军警发狂地猛打方向盘,失控的警车直撞向路边一间花店。
轰——店前的花铺被撞得横飞四散,车头抵在石质的屋墙上面目全非。
“我的天呀…”剧烈的震颤之余芬妮抱着头倒在车座,无力地道。
耳畔,震彻大地的枪击爆响和嗡鸣的警报声略渐退去,眼前视线也很快归于一种异样冰冷的模糊。
闭着眼睛,颤栗地,她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