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幽溪真人失望的眼神中压缩着掌心的内力迎了上去,只是对抗,而不是回击,可她却没想到,师傅并没有如她话语中那般狠厉的捉拿她,原本袖袍处传来的是强劲的吸力,但在掌心相交的一瞬,两股内力相互触碰时,却同同被转化成了强大的斥力。
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眼前天旋地转,她眼中的师尊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身体飞在空中,穿透过一堵又一堵的墙壁,不知所措间,身体轻飘飘的无法动弹。
这样的感觉忽如一瞬,再次定神,耳边却传来似曾相识的询问。
“居士,居士?您看着面生,可是要进观内礼拜吗,小道可为引荐。”
眼前人看上去还是那个道门的子弟,琴镜湖茫然的看向前方,自己插着的三根香仍然徐徐燃烧着,最长的也不过燃了半截,身后传来几位富商不耐烦的抱怨声。
“怎么回事啊,上柱香人就僵了似的,怎么都唤不醒,占着位子没完没了了。”
“道长,道长,你快看看这最前头的人怎么回事,一动不动的。”
“哪里来的江湖客,一点礼数都没有!”
琴镜湖踉跄了一下,耳边的呵骂声让她好歹有了点精神,她呆呆的走出垂云观,天色已从晴明变成了晦暗。
抬头一看,空中竟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透过扬起的网纱化在她的脸上,汇成小溪,流淌而下,冰冷刺骨,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在她心中响起。
“罢了,世间,再无霁云。”
心顿时如刀绞。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即使相处了这么多年,琴镜湖还是看不透师傅这双被祖师称赞过的慧眼,看不透她的所思所想,之前的究竟是阳神出窍还是……可当她再回头复杂的望了道馆一眼,那层藕断丝连的感觉终究还是消失不见了。
凤阳宫
外头的雪下了薄薄的一层,赢漱公主便迫不及待的拉着红漪去外头的花园里打雪仗去了,这是初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但凤阳宫在第一丝凉意沁入皇宫之时就布下了层层地龙,因而温暖如春。
少年正襟危坐在厅堂的软垫上,眼睛也都不敢乱瞟,事实上也容不得他马虎,面前之人身着绣金纹理凤袍,悠然娴静,能在这个凌乱的后宫中依然保持优雅作风的,还得是大秦皇后步霓凰。
谈话明显早就开始了。
“这么说来,秦公公,四位贵妃目前都是你在负责呀。”
“承蒙徐副总管的厚爱,如今小的确实替他操办诸位贵妃娘娘的一切事宜,当然,如果您有需要,也可以跟小的提,殿下的事,在下一定放在最优先的位置上。”
步霓凰不可置否的一笑,招了招手,壁炉边伫立的侍女迎了上来,托盘里端着温度刚刚好的热茶和点心。
“看来徐家小弟也乐得清闲呢,王大人常年不在后宫这里压阵,以前他可有的忙呢。”
“来,喝茶。”
“就是跟上次一样聊聊天而已,不用紧张,”女人优雅的端起清茶,小啜一口,脸上露出惬意之色,“瞧你这幅的样子,本宫不会因为你的无意冒犯而降罪与你,表达你的真实想法就行了。”
“让娘娘见笑了。”秦越汗颜,主要是步霓凰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她不像徐曦那样恣意,也不像李冰璇那样接地气,她是标准的贵女模板,优雅的典范,艾琳因为软弱的性格,还是皇族中的异类,少年甚至觉得,像步霓凰这样的,才是一位最正常的妃子和殿下,所有的动作都在成长的时候将优雅镌刻了进去,不论什么动作,一眼便瞧出与普通人的天差地别,这让他这普通的凡人相处的反而十分不自在。
“你这年岁看上去不大,但是啊,感觉比那些老人还要拘谨,后宫已经沉寂这么多年了,谁人不知本宫的脾气好。大家都没有了争端,又有什么为不为难呢。”步霓凰轻笑一声,很快转变了话题。
“说起来,既然你对接着四位主要的妃子殿,那么本宫很好奇,那几位妹妹,日常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殿下,现在这个情形您应该也了解,每位贵妃之间毫无交流,都是自娱自乐,称得上是有趣的事属实不多,但挑出来还是有几件能说说,比如玉香兰在冬至那天没有吃膳食房送的饺子,而是吃了自己包的,都铎公主近日沉迷写实画作,把殿里的物什画了个遍……”
你这是在暗示我去监视那几位贵妃的动静吗?少年总感觉皇后好像藏了些什么,话语屡屡戳中他的软肋。
秦越伸手端起茶杯,也努力学着步霓凰的样子喝了口,既然后宫待久的人都不怎么在你面前拘束,那我又怎能露出破绽。
“真的这么平淡吗,那日来自都铎的妹妹来找我的时候可远远超过了你叙述的样子。”女人话锋一转,笑容恬静典雅,挑不出一点毛病。
少年抬起头,步霓凰表情简直无懈可击,明媚的眼睛轻轻眨了眨,似是因为秦越的突然动作而微微惊奇,仔细看却像是藏了有一抹笑意。
可恶的皇后。
明明孩子都比自己大了,但这保养的样子却正处在熟媚丰润的年纪,该说江南的水米就是养人吗,还是练了什么驻颜功,和赢漱看上去根本不像母女,而是嫁出去的长姐和么妹。
圆润的面孔明艳大气,长发绾在几根华美的金钗上,并不厚重,反而显得十分精致。
因为地下滚热的地龙,皇后殿下脱去了平日里披着的长袍雪裘,而这就把里面的不堪重负暴露的淋漓尽致,那一席较为贴身的凤袍因为步霓凰端正的坐姿而微微有些变形,纯粹靠着极佳的面料苦苦支撑着皇族的尊严,那可怜的金凤翅膀,都撑得如同鸡翅膀一样肥重。
皇后也不如琴镜湖那样高挑一些,跟李冰璇差不多,所以视觉冲击力更强一些,这让秦越暗想,殿下大概是习惯了平日里的这种压迫感吗,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啧,时刻提醒自己要内敛保守?
秦越都能想象出肃穆纯黑的衣襟下那一团团丰腴涩情的雪白,只要在胸襟上面开出一个小口……
“秦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