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颜在电话里没有直说:“就是……太冷了,我想等夏天再办婚礼。”
北方初秋降温没那么快,广州则更晚。
这一听就是个借口,钟父钟母心里暗喜,欣然前往北京看望女儿,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毫不意外地,在他们家中撞见焦母。
小行星撞击地球,两家父母闹得不可开交。
当晚,焦臣杭第无数次,想——
逃走吧,带着钟颜逃走吧。
或者,要不,他们去月球上生活。
几个人,一开始是吵架,后来不知怎么动起了手。
焦母骂人的用词令人感到闻所未闻,钟父钟母在“直白吵架”这件事上并不擅长,当夜钟父回到酒店,血压又飙起来,凌晨专车送往协和。
钟颜这次去陪床,没有叫焦臣杭。
焦臣杭主动找她,每次都被她平静地推开:“你去工作吧,这里有我就够了,很多人看着爸爸呢,他不会有事的。”
她好像变得突然不需要他。
焦臣杭想到。
焦母背着他,也去油画馆,找过钟颜。
那么,那些用来骂钟颜父母的话,是不是很早,就对钟颜说过?
焦臣杭想问她。
可是她似乎连跟他谈话的精力都不再有,她沉默的时间比过去长,偶尔对着他露出茫然的表情,他问怎么了,她又摇头。
哪怕钟颜说不需要,焦臣杭还是每天都去医院找她。
钟颜的精神没有过去好,听他说话,总是听到一半就开始发呆,他说什么,她似乎不太能听进去。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场闹剧,终结在九月底。
北京枫叶一夜间全黄了,大片大片地飘落。
一个金黄色的,非常寻常的午后,钟颜送走父母,焦臣杭接她去看一场画展,她站在门口,忽然说:“我们要不要分开一段时间。”
焦臣杭以为自己听错,人群之中,他低头到她耳边:“什么?”
钟颜沉默一下,停下脚步。
她转过来看他,注视他的眼睛,很平静地道:“阿杭,跟你在一起的这些时间,我很开心。但是,我好像……”
她微顿,说:“离我想过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焦臣杭恍惚了一下。
钟颜应该是什么样呢,天之骄女,穿吊带的红色长裙,背着画板,在异国街头自由地流浪。
“钟颜。”他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嗓子发涩,他一遍遍叫她,“钟颜,颜颜。”
这一次,钟颜没有回应他。
关于那天——
或者说,那天之后,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记忆,焦臣杭都有些记不清楚。
那年很多记忆像是被放进了匣子,他不愿意想起来。
不知道最后自己跟钟颜说了什么话,如何跟她的家人谈判,后来的后来,又是怎么送她走。
他记得的只有,第二年,公司项目外派他去美国,他告诉母亲自己不再回来了,焦母歇斯底里,他平静地转身离开。
他也记得,他把结婚证和离婚证都放在了最重要的文件袋里,后来只身去往纽约,什么也没拿,只拿走了这个牛皮纸袋。
那里面,装着有他的签证、身份证、毕业学位证、成绩单,结婚离婚证,以及一份,已经作废的婚前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