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珣明显有些失落。他最终出了安玉淙的殿院,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真的非常非常想见他的师尊。
或许是,今天从姜煜和毕月乌他们的话中,了解到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师尊。又或者是,他想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这一点。
为什么只有他,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一面的师尊呢?
安玉淙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温柔地笑着的,他似乎很难把他和一个冷漠而又无情的上位者联系在一起。
……
联系不到一起吗?
时珣走到半路,猛地回头,却看见远处,他师尊缓缓推开了寝殿的门。
似乎,这一幕,他原来也是见过的。
那个时候,安玉淙并没有注意到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漠然地看着窗外。
就像现在,对,就像现在。
安玉淙推开门,挑着眉毛,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他似乎也没有看见已经出了殿门的时珣。
安玉淙揣着手,打了个哈欠,对着鹄乌淡声道:“刚刚,有人来过吗?”
第二日,安玉淙似乎是也知道时珣和姜煜会问他这件事,便去了给两人授课的天渊阁。
姜煜本来都打算逃课了,溜到半路听说安玉淙今天居然真的来上课,就赶紧跑回来了。
他比安玉淙到得还晚,安玉淙瞥他一眼,他就下意识地狡辩道:“上茅房!我是上茅房来迟了!”
“怪不得浑身一股臭味。”安玉淙的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姜煜浑身一僵,灰溜溜地到时珣身边坐下了。
安玉淙道:“今日是论道课,你们下去走这一趟,有什么想问的?或者有什么想说的?”
姜煜先举手道:“鲸饮为什么要找死啊?为什么要杀他老婆啊?”
安玉淙往后一躺,靠在椅背上垫着的美人靠上,道:“你觉得是为什么?”
姜煜道:“呃……我觉得他脑子有点毛病……他不是还要领我和时珣去那什么禁地吗?说什么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他说到这里,有点心虚地看了看安玉淙,安玉淙好笑道:“你有什么不敢说的,他就是在说我。”
姜煜头更低了:“他、他后面说什么……未想天人下凡来……什么的,师尊你那时候正好在揍他……鲸饮就是觉得……师尊你是那个村子里各种祸端的因中之因嘛……”
“嗯。”安玉淙道,“然后呢?接着说。”
姜煜不敢说了。他抓耳挠腮,看着安玉淙,半天都没能张嘴问下去,时珣却道:“玄武将军是想用这件事向神君抗议吗?”
安玉淙点点头,道:“是。”
时珣接着道:“……我是这么想的,世间凡人的命格都由师尊书写,那肯定就要区分好人坏人,肯定要有好事坏事,鹊鸣只是很倒霉,鲸饮……也有些想不开。”他看了一眼安玉淙,又很快低下头,嘟囔道:“师尊没错。”
“不要因为我是你们的师尊就不敢说啊。”安玉淙道,“而且,阿珣你这个立场有点太偏向我了,我可不是什么大好人。”
姜煜这时候想起来之前安玉淙跟他说过的话,就道:“师尊,我在村子里的时候,你跟我说,世界上一定要有善,也一定要有恶,因为只有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人们才会知道善良有多珍贵。”
安玉淙颔首不言。
姜煜挠挠头,又道:“可是我看鹊鸣是个好鬼,她生前也是好人,恶是存在了,那……为了鼓励善良,为什么不能让她有一个好的结局呢?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嘛。”
安玉淙道:“唔……这个,我在写命格的时候,是有一部分是有好结局的,但是也不能所有好人都有好的结局。”
姜煜愕然道:“为什么啊?不应该好人有好报吗?”
安玉淙道:“好人有好报……这一点没错,但是,如果这一点彻底地贯彻下去,就会变成——为了好报而当好人。”
时珣若有所思地道:“师尊,是不是和你神庙里的信徒很像?有些人当你的信徒,是因为真的信奉你,有的人当你的信徒,只是为了让你帮他们实现愿望。”
安玉淙道:“差不多吧。”
姜煜道:“那……表面不都一样吗?区分是为了好报而当好人的人跟纯粹的好人,有什么意义啊?”
“善良是很珍贵的东西。”安玉淙道,“如果只是因为没有回报就有理由不当好人,那么善良未免也太廉价了。”
姜煜苦恼地低下头,半晌又问:“那……钱呢?官位呢?也是很珍贵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