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的生父也会耐心的哄着孩子,这在她?的记忆中是从来没有过的。
小时候她一直跟在母亲身边,乖乖躺在花架之下,看着远处的云,摇着扇子给她?讲四书五经。又哄着朝着要父亲的她?别闹,说父亲要去远方经商才好养她?。
甚至于,每年她?也只能见过几面。
所以在被当成累赘一般丢到外?祖母家中的时候,沈明珠依旧牢记母亲的话,没有哭闹,她?不是不难过,而是被母亲教过,要听父亲的话。
而如今她?看着自己的父亲,心安理得占用?着死去母亲的嫁妆,甚至于又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只是这一声爹喊出来,听到的人可不只是沈明珠,坐在厅堂中的每个人也在同一时间?听到了。尤其是本被她?的婚约所惊讶的有些失态的谢清霖,扫过一眼那沈小宝的年纪,神?情陡然变了些。
这少年看上去大约十三?四岁左右——比沈明珠小不了几岁,但这也是问题的所在。
当年沈明珠母亲病逝之时,她?家中只有一女,如今不过离开?家中六载,怎得了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弟弟?
见谢家的人没有一个先开?口的,沈父好容易将自己的心肝疙瘩儿子哄好,只得起身朝着谢侯爷说起了自己前?来的缘由。
“在家中的时候已经晓得明珠现在年纪大了,不能再老是在她?姨母这里耗着了。”声音中带了些商贾特?有的讨好感,沈父有点畏惧的躲避开?座上那位年纪不大的小世子的目光,“但是也想着,贸然将这孩子带走,会叫咱们亲戚这关系生分了。”
似乎是对自己接下来的说法感受到了满意,沈父稍稍挺直了腰杆,“我这儿子沈小宝,从小就聪明伶俐,不如留下来,同姨母认个干亲。这样我带明珠回去嫁人,方才?放心的下。”
这话说完,厅堂中竟诡异的沉默了一瞬。
无论是坐着的谢侯爷还是谢夫人,抑或是周围谢府的奴仆们,无一不被沈父这一套说辞给恶心到了。
这话说的,像是他们谢侯府给他们养大了表小姐,到时候拿回去嫁人,又自顾自的掏出一个劳什子玩意来顶数。怎么,这是将他们谢侯府当成什么善堂专门替他教养孩子的吗!
正?要出口大怒的谢夫人却被一早就晓得她?脾气的谢侯爷安抚的拉住了手,此时谢侯爷先笑着开?了口。
“这位沈世弟,同我夫人有亲眷关系的是明珠的母亲,”他面上表情虽然带着笑,语气中常年在朝堂中形成的威压却肆无忌惮的向?着座下的沈父逼去,“至于你领来的这个,倘若本侯没记错的话,应算是你那继室领来的。”
“怎么敢同本侯攀扯亲眷的?”
沈明珠神?色平静的坐在谢清霖的身侧,两人之间?距离并不远,他用?目光悄悄看了几次,都没有在那张脸上看出来半分伤心。
谢清霖的心头不由得涌现出对她?无尽的怜惜,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谢侯爷的话却叫刚刚得意洋洋的沈父大惊,他以为自己的计划不说是完美无缺,将那个自己都不喜欢的女儿带回去,同人家江家攀扯上姻亲——人家可是许诺过五百两的聘金!
留下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好叫谢侯府再养一个状元出来,替他们沈家光耀门楣。什么继室不继室的,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他还能认不出吗!当年他可是·······
算盘子打?的滴溜响,却没曾想在第一件事上就栽了跟头。人家谢侯府根本不想再攀扯他这个亲戚。
“这,这······”沈父支支吾吾,不由得吓得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又仍旧抱着些曾经被江家那位将来的姻亲所蛊惑出来的念想。
毕竟这可是收下自己那个不讨人喜欢女儿的干亲家,再怎么都给给自己这个生父些面子。
“那到底得先叫我带明珠回去,”他喉咙哽了哽,却又硬气不起来,脸色有点难看,“毕竟我已经同人家相看好了庚帖,现在还是得回去准备嫁妆了。”
“那可是上好的人家,作为明珠的父亲,我怎得会坑她?!”
还不待谢清霖发作,一边的沈明珠倒是清冷的笑出了声来:“那倒是,父亲怎么会坑女儿。”
这话一出口,本来还有些理直气壮的沈父也有点尴尬,毕竟他确实待这个女儿不怎么样,但他仍旧觉得没什么,一个丫头片子,养大了不还是别人家的。
就算是他当年将她?送到外?祖母家,确实有点不太体面,但她?不是现在也活的好好的吗。于是沈父根本没打?算再顾忌这谢家,既然人家不愿意收下自己儿子,就先把这个女儿带回去好了。
那五百两的聘金,只要到手了,他先前?铺子抵押的欠账就都能平了,还能余下不少,甚至于他这些年抵押出去的那些地,也能买回来些。到时候才?能多留些家产给沈小宝,免得他吃苦头。
“你知道就好,”沈父还按照当年的做派来,他只是畏惧谢侯府罢了,怎么会对当年这个他随便丢在角落里的女儿好声好气,“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跟着为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