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当其冲的要数那位自称是沈父的那位,他几乎觉得眼前?这位身穿绯色官袍的郎君,眼神?里头的戾气,说是要杀了他都不为过了。
从没来到京城过的沈父那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战战兢兢却又想到江家的那位奴仆给他带的话,说是他先前?当成累赘的那个沈明珠,现在入了谢家的青眼,认了干亲,以后可就是有大造化了。
本来沈父就被沈明珠寄来的家信急的有点上火,现在桑林正?是最值钱的时候,他却没有那份地契,生怕她?回来之后讨要。再一听说谢侯府家认了干亲,更是觉得有人替她?撑腰,事就更难办了。
幸好那位江家的奴仆给他提了个醒,说是他不如直接将沈明珠许了人家,父命难为,到时候一个孝字就能压死她?。再说了,到时候她?一个出嫁女,总不能再占着自己家里头的东西吧。
毕竟亲生父亲替她?找好人家,就算是谢侯府也得掂量掂量,到底还要不要这百年世家的名声敢来拦着。
只是沈父同那续弦的继室在一起又琢磨了下,总归是不能得罪谢府。
而那继室小郑氏又有着别的小心思,她?那儿子如今已经一十有二了,现如今要是再继续走这经商的老路,她?还能有这什么盼头。眼珠子转了几转,软下身段来,冲着沈父说了个主意。
他谢家不是喜欢孩子吗,自家的儿子沈小宝聪明伶俐的多,绝对比那个早就忘到哪里去的女儿强得多!
这话说到了沈父心坎上,只是又有些舍不得。但小郑氏又把他心里头的那点野心提了起来,说是把儿子留在京城里头,说不定以后也能中个状元什么的。
这么想着自家儿子的前?途,沈父倒是有了几分不慌不忙来,只是一抬头,瞅了眼端坐在那里的谢侯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具是世家贵族才?有的气度,生生吓得他半个字也没敢提。
他哪里晓得,这谢侯爷竟是个不好相与的。
谢侯爷看了眼自己身侧的儿子,唇畔处挂了些薄凉的笑意,先是安抚的朝着有些慌乱的谢夫人点了下头,又朝着名义上那位继母、如今的谢老夫人望去。
那位年纪看上去竟同谢侯爷差不了几岁的谢老夫人不由得面色一顿,慌忙地避开?视线,她?可是专门挑了这个谢侯爷不在家的时候来,想着闹一闹兴许真如那隔壁的礼部侍郎的母亲所说。
给自家那个只得了荫官的儿子,讨得一个世子的名头来。就算是讨不到,也能从这个周氏手里头磨些银子铺子什么的。
没料想遇到这个周氏养的干女儿,嘴皮子竟然如此厉害,半个字都挑不出毛病来,却堵得她?半天开?不了口。
硬生生给她?气的忘了时辰,正?好遇到了回家的谢侯爷。一想到自己的把柄还在这位名义上的儿子手上,谢老夫人不由得更是面如金纸起来。
别人她?不知道,但她?落在这谢侯爷手上的把柄,是真的能要命的玩意。
谢老夫人轻咳一声,倒真像个年纪颇大的妇人般颤颤巍巍的起身,勉强扯处一个笑脸来,“侯爷回来啦,那老身就不多待了,赶着先回去了。”
“那就请谢老夫人好走了。”谢侯爷看了看外?头的天,嘴上客客气气的说着话,不但没有称她?为母亲,更不曾起身相送。
这番做派虽叫谢老夫人心头一阵生气,却想到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做的孽,却是半点也不敢吭声,刚走到门口,却又听得那个周氏养的干女儿突然开?口,给她?更是吓个半死。
“谢老夫人,下次再来可是要问问清楚,究竟是何人同你传的话。毕竟这样没有影的事,您却妄加揣测圣意······”
“即便是圣人日后下了旨意,您这提前?说的话,被有心人听去了,可有该如何是好啊?”
沈明珠出口有条不紊,声音清脆又故意叫这人听清楚,好好地吓上她?一下,免得以后再来打?搅母亲清静。
她?也知道,这次这位生身父亲前?来,定然是不带走自己不罢休的。这种事情,她?不能拿谢侯府的名声去赌,兴许以后再也没办法在母亲这里护着她?了。
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好好的吓唬吓唬这位谢老夫人,免得她?以后再倚老卖老的仗着辈分来欺压母亲。
这话一出,谢老夫人离开?的脚步更是快了起来,一丝也不敢耽搁,她?真是猪油蒙了心,被那礼部侍郎的母亲说的魂都傻了。这谢侯府那里是好相与的,她?以后断然不敢再来了。
送走了谢老夫人,正?厅里坐着的除了谢侯府的,就剩下沈父和他背后那个深色贪婪的看着屋里头物件的沈小宝了。他那胖的敦实的脸上,丝毫看不出舟车劳顿来,临走时他母亲可是说过了,以后他就是谢侯府里头的公?子哥了。
那既然如此,这里头珍的、贵的都是归他了。于是乎也有些站不住了,扭扭捏捏的揪着前?头的沈父衣服,想要伸手拿桌子上的新鲜果子吃。
却不料想他实在有些胖的过分了,一伸手,啪的一下,把那盛着果子的瓷盘给扒拉到了地上,一下子碎了一地。
沈小宝一看吃不到果子了,登时就像在家中一般,嗷的一嗓子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揪着沈父的衣服大喊。
“爹,果子!我要吃果子!”
而那沈父则是一脸小心谨慎的陪着笑,却又心疼似得把那胖墩墩的孩子拉到身边,小声哄着:“等?出去了,爹给你买更好的。”
这般耐心的模样,还有这孩子脱口而出的那句爹,都让不远处的沈明珠看了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