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抬起眼皮瞥了弘一眼,对弘的模仿颇为不屑。
弘却不管,又叫“喵喵喵!”
围过来宫人们看着这一幕都笑了,其中一个说道:“这只猫我认得的,是萧淑妃宫里的。”
媚娘听得“萧淑妃”三字,心里不快,“弘,别赖在地上了,仔细着凉,我们到前面玩球去。”
弘却显然发现了比球更有趣的玩具:“不。”他只能说些简单的字,但已经很干脆的拒绝了媚娘的提议。
“弘!”媚娘板起脸,正要发作,只听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弘儿,你喜欢它?”
原来是萧淑妃!
弘使劲点点头。
萧淑妃笑道:“既然喜欢,就送给你吧,来,我抱你起来。”
弘竟乖乖地爬起来搭上了淑妃的脖子稳稳地坐在淑妃的怀里。
“香。”弘的小鼻子在淑妃的领口蹭啊蹭。
淑妃被他呵得痒痒的,躲着他的小脑袋,咯咯地笑。
真不知谁才是他亲娘了!
媚娘看着这一幕恨恨地想,淑妃抱着弘转过来笑盈盈地说:“今天素节也不上学,不如带弘来玩,他们兄弟俩一起耍着,也有趣。”
媚娘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好点头答应。宫人俯身抱起那只猫,弘急了,伸手要:“喵,喵!”
淑妃笑了:“弘儿要自己抱着呢。”
宫人忙把小猫递给弘,弘高兴的把猫搂在怀里,贴在淑妃的胸前,把淑妃的手臂倒累得沉了一沉。
媚娘道:“弘,下来自己走。”
平日最喜欢自己走的弘却一反常态,粘腻在淑妃怀里,淑妃笑道:“素节我也常常抱的,可不比他重?”
媚娘很清楚,即便如意恨自己怨自己,她绝生不出害自己的心。
可眼前的淑妃不同,她对自己好,对自己笑,却不知道内里包藏了怎样的祸心。
即便如此,媚娘还是无法停下接近她的步伐,也许越是这样的女人,越能激发起斗志,仿佛刀口上舔血,刀锋不利反而不痛快了。
素节见到弘很是欢喜,两人虽差些年岁,却难得遇到同类小儿,自己就耍在一处。
媚娘和淑妃在外屋看了会儿孩子们与猫玩耍,淑妃撞了下媚娘的腰示意她到里屋来。
媚娘跟了进来,见床上正烧着一个精致的风炉,炉上架着个银质小锅,正扑突扑突地往外冒泡呢,锅边摆着一个青瓷碗。
淑妃笑道:“媚娘好口福,我正要煮茶吃呢。前几日刚得了罐新采的好茶,可惜没有好水配它。幸得前几日天降无根之水,这雪就要积个三天,才是最洁,今儿一早我赶紧命人去京郊山泉水上取了来,刚得了,就出太阳了,雪也就不可用了,所以早一刻晚一刻都喝不到这样水来。”说着从炉边密罐里拿茶匙舀出一匙茶叶往碗里放。
媚娘凑前一看,见这茶叶颜色发黑:“这茶是现下采的么?这时节所采只怕不好了,我那里有上次陛下赏赐的明前茶,不如打发人给淑妃拿来?”
淑妃摇头:“阿武有所不知,这是闽地所产,只宜冬日采摘,我父亲偶然得了,快马加鞭的差人送了来,我统共也只有这一罐,今日头一次喝,媚娘就赶上了。”说话间,将那烧开的锅里的水往茶碗里一冲,屋内顿时香气四溢。
媚娘笑道:“难怪淑妃平日里身上有奇香,倒是这茶养着。”
却不料淑妃一扬手,将那碗中之水皆泼了,只留下泡过的茶叶。
媚娘正觉诧异,淑妃解释道:“这与我们平日所吃的茶不同,头一过水虽香,却是个引子,引出后面的味道来,才是我们喝的。”
说着,又将剩下的水注入碗中,端起来在鼻尖前轻轻闻着,赞道:“果然是好茶。”
说着将茶碗递给媚娘:“这碗也有讲究,前年越国太妃来的时候,阿武还不在宫里,她送了一对给我,原是人家进给她儿子的,是越瓷极品。可惜素节小时淘气失手打碎了一个,只留下这一个了,换别的茶碗也成,不过终不如这个得味,阿武莫嫌弃才好。”
媚娘接过来一闻果然香气沁人心脾,顺手拿起手边的盐就要往里撒,淑妃忙拦住:“今人喝茶真是有趣,必要葱姜盐齐备了才喝的,却不知这样失却了茶自己的清香。我这盐可不是为这样好茶备的。”
媚娘一笑,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顿时唇齿留香,吞咽之际又将那股清香顺着喉咙带进五脏六腑,处处妥贴。
淑妃看她喝得入味,接过来就着媚娘喝剩下的,也抿了一口,含在舌尖细细品味一会儿,道:“好茶就是要一二知己同饮方才有味,今日是好茶好水好碗好人儿,都齐全了,圆满至极。”
媚娘看她微仰着头闭眼陶醉的姿态,不由意乱情迷起来:“饮茶之道有十分,可惜淑妃只做足了九分,还未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