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照忙了一天,实在是瞧着就头疼,躺在床上耍赖不愿再看。“你不在的两个月,朝中大臣可没少折腾,你真不想看看王御史是怎么告状的?”谢锦坐在床边,一手拿一本奏折,戳了戳姜照的后腰。姜照翻了个身面对着她,双目微阖,神情慵懒,“他们折腾了什么,不用王寅来告状我照样一清二楚,不过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就念来听听吧。”谢锦就将手里那两本折子读给她听了,姜照反应平平,又问她:“有没有告赵家人的折子?两个月没给赵恒则找麻烦了,总得送个大礼给他。”“好像还真有。”谢锦想了一下,起身去书桌上翻出了一本奏折来。姜照凑过去看了一眼,王寅告的是吏部尚书赵之尧纵容无度、教子无方,任其子赵承绪在茶楼调戏良家女子,败坏朝廷名声。“这个赵承绪,怕不是觉得风声过来,又跑出去作威作福了。”姜照面上有些冷,又想起那无辜逝去的哑女宋玉娘,心里颇不是滋味。她还没有跟谢锦说过宋玉娘已经不在人世,又觉得自己的放任之策确实有弊,看赵承绪这么个屡教不改的性子,在她将其绳之于法之前,又不知要败坏了多少宋玉娘。思及此,姜照便有些坐不住了,高声唤了元祥过来。元祥一路小跑,跪在地上听她吩咐道:“把这封折子送去卫良家里,告诉他,朕当初让他拿回去的那块铜牌,如今是该派上用场了。”“现在就去?”外头已是暮色四合,元祥忍不住问了一句。姜照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现在就去。”“奴才遵旨。”元祥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了奏折,又是一路小跑传旨去了。谢锦有些不解道:“赵承绪所为纵然可恶,也犯不着大半夜的差人去传旨吧?”姜照扶额叹了口气,将宋玉娘身死之事如实道来。“我本以为经过之前的事情,他总要有所收敛,却没想到仅是过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便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犯了老毛病,看来的确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过是数月前发生的事情,谢锦自然没有忘了宋玉娘是谁,她想起那个面容清秀稚嫩的弹弦哑女,本就命途艰苦,居然又落得这么个下场。如果是素不相识倒也罢了,偏生见过她,记得她,让人不由得悲从心来。见谢锦神情恍惚,姜照知道她心里必然是不好受的,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哄慰了几句,又保证道:“你放心,血债血偿,我一定会给宋玉娘一个公道的。”“可是陛下,斯人已逝,迟来的公道还能叫公道吗?”谢锦贴在她怀里问道。姜照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人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尚不能平天下不平之事,而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更不能真正做到兼济天下。但历往先贤,求公问道,是求天下之正,不在于势,而在于人心。宋玉娘枉死,有其父喊冤,其父受赵家所迫,有沈修延上书,天下既有不平,便有大公,而我身为人君,所能做到的便是以誉为赏,以毁为罚。”“天下之肃清,或无可终,必从朝廷而始。”姜照面色凝重,垂眸看向谢锦,轻声问道:“这个回答,你满意吗?”谢锦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里似是闪着微光,“我怎么会不满意?我向来都知道,阿照从来不会让我失望。”“这就给我戴起高帽子了?”姜照微微一笑,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我非圣贤,做不到一生不负天下人,也只能努努力,不负锦娘所托。”她目光深沉,在谢锦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叹了口气。八四京都最近出了两件大事儿,街头巷角,议论不休。一是御史大夫王寅弹劾皇室宗正沂国公姜籍老年失节,收授瘦马,私德有亏,更有辱皇室门庭,请求陛下彻查严办,不可姑息。沂国公大呼冤枉,在陛下面前涕泗横流,痛斥王寅血口喷人。听闻陛下态度未明,然而不过三日,姜籍暴毙于府中,据传言死于马上风。二则是左相赵恒则之孙,吏部尚书赵之尧的独子赵承绪,因背靠世家大族,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更甚牵扯到一桩命案,被刑部联合京兆尹查办,抓进了大牢。其实根据性质而言,百姓们还是对于老宗正的死因更有兴趣,但毕竟是涉及皇家,恐引火上身,即便是茶后谈资,也总是三缄其口。所有更多的目光和口舌最终还是落在了赵家头上。本来平民百姓对于膏粱子弟就不太能看得上眼,再加上赵承绪此人的确是作威作福惯了,在坊间可谓是臭名昭著,这回见他遭了殃,自有人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