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真气里混入了魔息,很是棘手,而从姐姐方才的状态来看,魔息已集中攻入了缘虑心,虽然情况更加凶险,但从治疗的角度来说反而好办。”杨戬道学根基扎实,对于佛门功法路数却不甚了然,认真品了品敖烈的判断,投去一个虚心求教的眼神。“缘虑心,与身体里的肉团心不同,此心通于八识之心所,类似道家修炼的识海。幸而姐姐有我佛如来的金丹庇护,为驱散邪魔保留了一丝珍贵的余地。”说起佛门精学,敖烈神情恭肃,言语间还不忘将一些艰深术语转化为通俗常言,“要想以神思进入缘虑心,须得借助桥梁,此中详情复杂,我也不敢妄谈,唯一知道的方法,正好真君合适。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果两人之间有情根作引,便不难实现缘虑心的互通。”接下来的一些要点,更比单纯的概念难讲解得多,时间有限,敖烈只得借助内功武学范畴来回对比进行阐述。“菩萨说的这个法子,不必再提了。”杨戬忽而沉声打断了敖烈争分夺秒的传授,面上的神情晦暗莫辨,“情根云云,说到底都是凡心。杨戬素来薄情,没有那个。”原本因高深莫测的佛法而窃窃讨论的众人都静了下来,略显愕然地看着这个不久前才刚刚当众求亲的人——他的脸色实在太严肃了,一句前后矛盾的冷言冷语经他说出来,完全不像一句玩笑。难道他将婚姻大事当作儿戏挂在嘴边,兴之所至就搬出来随意抖一抖么?杨戬对满堂灼人的注视恍若不见,“听菩萨的意思,别无他法了?既然此中已到山重水复之境,杨戬先走一步,大不了暂时委屈寸心将她绑出来。”“真君留步!”敖烈追出百宴堂,飘身拦在杨戬跟前,实在不大明白杨戬说的什么“没有情根”之类的鬼话,“真君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上次在娑婆谷,你不是还……”杨戬的喉结动了一下,不知该从哪儿开始解释。就算没有得知自己在孟婆庄已将两千年的情根耗尽,最近整整一年都未再犯过的心痛症也足够让他暗察蹊跷了。敖烈听完始末,如释重负地轻舒一口气,“原来因为这个……真君提到的那位月下老人,大约有段日子不与外界来往了,所以对某些变故竟不知道。”杨戬听敖烈话里暗含转机,黯下去的眸色又微微明朗起来,“怎么,他说得不对?”“孟婆手上的那只坤钵,已经失去了携山吞海的能力,只是一只普通的陶碗而已,真君当时所耗鲜血,也只有肉眼所见的那些。这件事要从当年罩住华山的乾坤钵说起,所谓的‘乾坤钵’,其实叫做‘乾钵’,与坤钵是一对。沉香劈开乾钵以后,坤钵也就无用了。”敖烈顿了顿,觉得剩下的话不太好说,但眼下时间紧迫,也就顾不得什么了,“至于困扰真君多年的心痛症有所缓和,许是常年相思得以疏解的缘故吧。”杨戬略一点头表示明白,旋即压低了声音道:“杨戬还有一件事想不通。”“真君请说。”“菩萨这一日内的一言一行,显然都是算计好的。”杨戬直言不讳地用了“算计”这个与一身清逸的敖烈仿佛看似毫不相干的词,“你凭什么想当然地认为,我会同意代替你以身为饵深入贼巢?”敖烈微微一笑,那神情便如佛陀拈花笑看众生,“没有人能算准人心,古往今来却有那么多赌徒为着一个目标飞蛾扑火,就像真君也不知此番前去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仍愿一试。”“看来菩萨谋划的,远不止今日之事。”忽听身后有人走近,敖烈回首看时,立刻垂首合十,唤了声“母后”,继而识趣地就此退开。白贝浮雕高壁下,雍雅妇人与二郎真君简短地交谈了几句,刚同孙悟空草草交代了计划的敖摩昂匆匆赶来。“真君,胜佛那边没问题,除了第一部分的安排,其余全按原计划见机行事,可否?真君需要几日时间?我们提前过去埋伏,等真君信号。”只见杨戬手腕一翻,蓝芒流转,漆骨折扇化作一个身高马大的俊美蛟妖。“三首蛟,你与我神识相通,可代我同大太子传递消息。即日起,你就留在西海,听大太子吩咐。”敖摩昂见杨戬要赤手空拳地走,心口蓦地一突,随即又想到就算到了灵鹫山,凤云瑶也定不会容三首蛟给杨戬这头猛虎添翼,何况并无其他行得通的传信方法,忙拱手应了一声:“不敢当。”大事当头,三首蛟麻利地道了声“是”,已经深切领会到自己肩上重任的精髓:敢情我是活体信件收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