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子只管去,杨戬不便露面,正好在这小殿一避。”杨戬伤势并未大痊,助西海连战数日,又推演了整整一夜方案,面上虽神采依旧,实际却有些乏了,想在这清净地方静坐一会儿。经过一夜深谈,敖摩昂更觉杨戬气度雄远、心性踔绝,不觉间神色态度已由客套虚礼转为真心实意的钦服恭敬,起身拱手道:“剩下的部分我们稍后再行详谈,今晚小龙在庆功宴上回明家父、求请胜佛。小龙先行一步,了解了情况再着人陪真君入宫休息,告辞。”“慢走。”……宽敞的禅房里,黑袍以庞大的穷奇原形卧在毛毯上,通身毛发已被灼得黑糊一片,散发出烧焦的烟气,温和的目光落在一个打扮得素素淡淡的小姑娘身上。“云瑶,这些日子没见你,白象王没有难为你吧?你……你那般当众抗命,我真怕佛祖不肯轻饶于你。”凤云瑶抱膝坐在他身侧,一头乌发直直地垂下遮住侧颊,“走一步算一步,把你的小命捞回来要紧。”“当时佛祖本要赐下死罪,是你拼命求情才为我争出了这线生机。云瑶,我怪你阻止我射杀杨戬,赌气冷落了你,你却仍肯为我抗命,你……你待我真好……”“你也是够了,把宝莲灯和三圣母带回来便是,还傻唧唧地说什么‘把三圣母献给佛祖’,分明是玷污我佛的佛法,也难怪师父雷霆震怒,连我听说之后都要气死了,活该烧满二百四十三日。”黑袍听她啐得可爱,连疼也忘了,“为兄向来蠢笨,你最是了解了。都是那个老不死的九头虫,成心让我误以为佛祖留心的是三圣母其人,哎,听说你把三圣母放了?”凤云瑶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僵住,语气中倒是听不出什么异样:“你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又要说我不思父母之仇?”黑袍望着身边的娇柔美人,只觉她这样不施脂粉的样子比天上的云朵还要清纯可爱,一双拳头大的眼中流露出无限怜惜,“这次我绝不会怪你了,你必定有你的理由,只要你高兴就好。”“呵呵呵呵……”凤云瑶冷冷地笑了起来,一张惨白的小脸竟显出几分森然,“我高不高兴与你何干,天底下有人在意我凤云瑶是哭还是笑吗?”他伸出爪子,轻轻揽住她小小的身躯,“经了这次业火之刑,我倒被烧开窍了,什么都没有好好活着重要。杨戬杀我父母固然可恨,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让你涉险了,咱们打不过仇家,就学着看淡些吧。云瑶,这些年来,我的心事一直不敢说,今天,我……”“报——”一声急急的呼喝由远而近,转瞬已到了门前。要不是身边还坐着个娇俏美人,黑袍真想一爪子把那搅局的拍死。他们结义兄妹二人在教中多有不避嫌疑之处,这样斯斯文文地说话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凤云瑶直接命人进来,接过战报浏览片刻,又吩咐通信妖道:“九头虫殉职,原是我的不是。你去传达教众,九头虫再怎么没用也是我教中弟兄,我凤云瑶绝不会让他白白牺牲。”通信妖领命退出。黑袍正红着脸,被那突如其来的战报弄得恼羞尴尬,但听闻九头虫已死,自是一大畅心快意之乐事,也就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凤云瑶解释道:“是睛历献的借刀杀人计,双仇齐报。”黑袍见凤云瑶似乎兴致不高,决定把不合时宜的肺腑之言暂时咽回去,顺着她的话头苦口婆心道:“计是好计,不过啊,那睛历神龙不见尾,你多少提防着些,他支嘴出主意容易,你却要担责任的。”“使此下策,也是为黑莲宗除害,我会为九头虫讨个‘公道’,让教中人指不出我半点错。就算日后被师父怪罪……”她顿了顿,“我也……无愧于我的信仰。”后面几个字说出来貌似火热,听上去却冷得几乎结成一颗颗硕大的霜球,又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黑袍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终于听出她话里的阴寒死气,也不敢莽撞细问,忙把语气放得更软:“你的信仰就是我的信仰,从此往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末了,还不忘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什么都听我的?”凤云瑶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他,黑洞洞的双眼里藏着瘆人的讥诮,仿佛在说“你们都说谎”。“如果我让你去死呢?”轰动龙宫目送敖摩昂匆匆离去,在旁陪了整宿的哮天犬终于能凑到杨戬身边说句话,极有眼色地抢着道:“属下是不是把这事儿告诉沉香去,让他提早准备准备?”“不可。”杨戬抬扇挡住哮天犬的去路,“这次的行动核心在于‘潜’和‘隐’。关心则乱,他那性子又容易冲动,去了只会捅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