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禾心灰意冷地看着慢慢朝他走近的敌军,此时他手里的辣椒粉已经用没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还好此刻李叔和沈安已经安全了,只是恐怕他这次是要死在这里了。情况危急,武容暴喝一声,扬鞭纵马一跃,连着跨过了几个铺面,接着势头冲破了敌军的包围圈,一把将站在包围圈内惊惶失措的沈青禾拉至马背,身后的军士趁机一鼓作气砍杀敌军。武容一把抱住沈青禾,仍旧不掩心中震惊,问:“阿禾,你受惊了!”沈青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还以为他要死了呢,却突然发现自己坐在了马背上,身后是武容焦急的声音,他双手捂着肚子回头看着武容凄惨的一笑,“容姐姐,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说完眼前一黑便倒在了武容的怀里。武容揽住沈青禾的肩膀,吓的不住上下打量,焦急万分,几乎哭道:“阿禾,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却说武琥本来奉命领一支军队追击伏兵,听得大本营消息说,折文静与沈青禾同时遇险,武容已经去营救沈青禾,折大公子失散在暴民之手。武琥大惊,吩咐副官追击伏兵,自己领一队人,回身驰奔百里营救折文静。是时荆州大乱,乱军交战,武琥带的人马已经折损大半。找到营寨,问护卫军,只说将军去救沈公子,折大公子挟持于暴民之手,失散在人群,不见了。折文静在武容军中,一向受到礼遇,军中上下知道他是折都督的大公子,都礼遇有加。军中上下也都知道要是折大公子在军营受了委屈,少不得折都督要找自家将军算账,是以都不敢怠慢。武琥也是知道这一点,以为营中军帐固若金汤,不会有危险,才放心领命追击伏兵,谁承想这时候敌军偷袭大本营,暴民趁机作乱,沈青禾和折文静同时遇险,武容二话没说去营救沈青禾,折文静无人来救。要是折文静有什么闪失,折都督发难是免不了的,但是当时,武容无暇顾及其它。不知道为什么。武琥此时心中特别记恨武容对沈青禾的一往情深。武琥带着一小队带伤的人马,在城中横冲直撞,走街串巷,四处寻找折文静下落,从日出找到日落,终于在一处偏僻巷陌找到折文静。是时,折文静衣衫不整,神情癫狂,惊慌无措,大喊大叫“救命,救命。”身上压了一个彪形大妇,正在撕扯折文静的衣服。武琥看到特别想杀人,于是横刀手起一刀将此妇砍成两半,鲜血四溅。折文静发现身上的女人已经不动了,将其尸体推开,不顾沾在身上的血,慌慌张张地往前跑去。直到折文静快跑出巷口,武琥才前去追,一把拦住折文静。折文静拼命挣扎,武琥喝了一声:“是我。”将折文静拦腰抱住。折文静才安静下来,伏在武琥胸膛呜呜地哭起来。武琥走到巷口,将折文静一把扔下。见折文静满身血污,衣裳不整,武琥将身上披风摘下扔在折文静身上。等折文静哭够了,问:“能走路吗?”夜里,城中一片混乱。二人在野外露营,护卫在四处轮流看守。生了火堆,折文静双手抱膝,一言不发。武琥一边添柴,一边看着折文静。折文静抬头看向武琥。道:“你救了我。”武琥不自在地转过凝视的目光,“嗯”了一声,继续沉默地添柴。折文静不看武琥,看向跳跃的火焰,道:“沈青禾受了伤,武容太着急了,不然不至于忘了遣人来救我。以她的为人处事,若不是太紧张沈公子,不至于出这么大的纰漏。”武琥皱着眉头:“你没在这儿就不会出这样的事。劝你回去又不走。”折文静神情异常平静,武琥倒有些不敢应对。折文静点头道:“说得对,我要回家,母亲不会让我遇险。”“我送你回去。”“好。”折文静说,“你救了我,母亲会好好谢谢你。”武琥盯着燃烧的火焰,并不回应。“你或许并不稀罕谢礼。但是我们不能不有所表示。”折文静说。武琥见折文静情绪已经平静过来,站起来打算离开。“你去哪里?”折文静惊吓道。武琥皱了眉头,问:“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你也休息吧,我们在守着你。”折文静平静的脸颊出现惊慌,他一双秀目看着武琥,不希望她走,可是嘴唇哆嗦,却说不出来。武琥转过身,冷着脸道:“你害怕?”折文静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武琥疑惑地问:“你希望我留下来?”折文静颓然地别过脸去。我朝风俗,未字男子若是在野外单独与女人相处被知晓,有损名节,更何况折文静是大家公子。武琥安排将士分散护卫,自己也留在一个足够远又足够安全的位置,就是为了折文静的名节。若是留下来,就说不清楚了。这些折文静不是不知,他只是害怕。武琥发现折文静害怕,蹲下来,说:“折大公子,你现在是安全的,如果你相信我。如果你不信,我在哪里都没有区别。折文静,你自从来到我军阵营,便应该明白,此世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安全,除了自己,没有别的人可以相信。希望你别哭了。”折文静难堪地别过脸去,道:“知道了,武小将军。”送折文静离开之后,武琥回到帐中,向武容请罪道:“属下违抗军令,私自带领军队回城,将追击敌军的军令交给副将。属下自知有罪,请将军军法处置。”沈青禾只是腹部受了一点小伤不算特别严重,人是被当时的状况给吓晕的,军医赶来给他包扎好后,沈青禾已经醒来了。武容庆幸地与沈青禾相拥,见武琥前来禀告,连忙扶起武琥,笑着说:“琥娘,你这是做什么?是我的疏忽,没有顾及到折大公子的安危。若不是你及时救援折大公子,折大公子若是有什么闪失,却叫我如何向折大都督交待?琥娘,你做得好。我嘉赏还来不及,怎么会降罪?”武琥见武容左一个“折大公子”,右一个“折大公子”,却与沈青禾亲密对视,心知武容心中实在是只有沈青禾,没有折文静,不知为何,有些心疼那个愚蠢倔强的男人。沈青禾见武容和武琥谈论军事,说:“你们慢慢谈,我去换一件衣裳。”他知道这是她们两个姐妹之间的事情,他不便在这里便借口躲开了。武容阻拦,沈青禾推了推武容走了。“虽然如此,可是我的确违背了军令,若是将军不肯罚,恐怕军中将士不服。”武琥仍旧不肯起来,仰头说,“阿姊,人不痛是不会改的,我不想再犯这样的错误。”武琥说的对,她年纪最幼,弱冠之年领一支军队,全仗着她是武容亲妹,军中老一辈的将领心有不服,只是看在主帅面上不发作。如今若是明显偏颇,武琥在军中就更难服众了。“错误?”武容见武琥用词奇怪,不由得追问道。武琥坦然道:“阿姊,我年少不懂事时,与璋娘横冲直撞,鱼肉乡里,欺凌百姓,世人多对我二人侧目,却碍于母亲的颜面,不敢多言,只以‘小太岁’、‘小阎王’二语称呼我们姊妹,我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时,虽有长姊管教,我心中其实并不觉得错,也问心无愧。”见武琥提到从前,武容也笑起来,说:“哪里就到了鱼肉乡里、欺凌百姓的地步?你们那时小,不懂事,不过小打小闹,没捅出什么大乱子,被我说了两句之后就改了,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说着强扶武琥起来。武琥继续说:“可是我这次怕了。阿姊,我听到折文静遇险,便不顾军令在身,奔袭数百里救人。此所谓受制于人,一点儿也不像我了。阿姊,你下令打我吧。我疼了,就会记住,以后再也不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