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折文静上场。只见他身着深色广袖,白纱覆面,梳着高髻上系着一根红绸带。风来,黑发、红绸带随着广袖轻轻飞舞,更想得折文静肤色白皙,气质出尘。乐师在折文静身后次第上场,丝竹与编钟,更是有两人抬了磬来。音乐声响起,竟然是九德之歌;折文静开始随着音乐起舞,竟然是《九韶》之舞。《九韶》乃是失传之乐,不知折文静从哪里找到的曲谱重新排练,折文静舞姿曼妙,仪态优美,举手投足、手臂起伏之间,随着音乐的推进,有庄严肃穆之感。众人齐声朗诵:“吉甫作颂,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舞毕,全场默然,武容鼓掌示意,宴会诸人都看得出来武容对折文静不过是客气与尊重。独有一二文士站起来致意,道:“折大公子高才,不想九韶竟有现世的一天,而我等竟有此等眼福。”作揖,意态十分恭敬,折文静只是微微颔首。众人啧啧称赞,那些看不懂的也不好吱声。可见舞是好舞,只是离跳舞的初衷,得武容垂怜却差得不止十万八千里。武容借故离席,迫不及待去找沈青禾。沈青禾正在舞台里间换衣服,衣服换好了正准备出来,武容闯了进来,一把抱住沈青禾,傻笑道:“阿禾。”沈青禾一把拍开武容的手,仍是板着脸的道:“做什么,人家折公子特意过来为你跳舞的,你不在前面岂不是伤了佳人的心。”“阿禾,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吗?”武容憨笑着搓了搓手,道:“阿禾,我还以为你和我生分了。今日才知道,你对我的心和从前一样。”沈青禾轻声哼了一声,“我不像有些人见异思迁。”武容还是喜滋滋地笑着不说话。沈青禾无奈的推着武容往外走,“好啦,外面的人都等着你呢。”武容从后面一把抱住沈青禾,道:“自从找到你之后,你便一直远着我。我这心里就一直害怕,生怕有一天你离我而去。或者眼下只是一场梦境,梦醒的时候,还是没有你。你不知道,严淞带来你的死讯的时候,我……”原来,武容自幼受的教育,女儿有泪不轻弹,也不能叫苦叫累,天大的事情也只能忍着。她心中至爱沈青禾,十分看重他。可是自从找到沈青禾后,沈青禾对她十分生分,总是冷冷地看着它,不复从前。她心中惊痛,知道是因为这些年沈青禾在外流浪,受了许多苦,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出现。她本应该好好地和沈青禾说,可是她不敢。若不是今日沈青禾意外地表露心意,她可能一直没有勇气。沈青禾转过身去双手捧起武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见她此时却是说的真心话,心里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流下了眼泪哽咽道:“我的心从没变过。”“你这些年受苦了。”武容望着沈青禾秀丽的脸庞,道,“阿禾,我心里只有你。”沈青禾听到武容的告白,此时早已忘记了自己心中的不快,满心满眼都是武容此刻的样子,他深情的回望,“我知道的。”折文静下场过后,浙大都督借故离席,找到折文静,不悦道:“我儿,你这是在做什么?今日之舞完全没有你平日舞的□□,也未惊艳四座。倒是被沈青禾那厮抢了先,武容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两人当众调情,真是不给本都督脸面。”折文静见自家娘亲说得好笑,难道不是她首先提议的,此时却在偷笑别人不知体统?低下头微微抿嘴。浙大都督伸手敲了敲折文静的额头一把,道:“我儿,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我看武容眼里只有那个沈青禾,半点也容不得别人,这可怎么办?我看你平日里对武容那厮挺上心的,今日怎么不好好表现?我儿,你要上点心!你可知……”折文静默默地听着,直到有人催浙大都督入席,才得了空闲,百无聊赖去后花园散步,见到武琥恰好也在。武琥看到折文静就笑。折文静看见武琥笑得不怀好意,语气不善地问:“你笑什么?”“我笑男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武琥手举酒杯,道,“沈青禾分明是在和阿姊闹别扭,却跳了一支宜室宜家的桃夭,你嘛,正在追求阿姊,却跳了一支不关风月的九韶,你们跳的舞恰好相反,不亦怪哉?”武琥说完大笑起来,东倒西歪,看起来醉得不轻了。折文静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奇怪地问:“你看得懂我跳舞?”眼中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武琥闷“哼”一声,自顾自喝酒。折文静像是在想什么,耐着性子回答道:“沈公子对武将军情根深种,闹别扭也不影响他的深情流露。至于我?”折文静好奇地看向武琥,似乎在问:你知不知道?武琥一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样子,并不搭理折文静。只边喝酒边摇头晃脑吟诗。折文静失望地别过脸去,自言自语道:“是了,我为什么会妄想你能够明白?”转身就要走。武琥冷不丁叫住折文静“折大公子”,折文静回过头看着武琥隐在树丛的脸,听见武琥问:“你有没有见过谎言?能不能分辨真情和假意?”折文静不知道为什么武琥会突然说起这个,回答道:“你我出身差不多,你见过的。我自然也熟识。”折文静继续静静地看着武琥,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武琥脸上并不是寻常的满不在乎的表情,相反相当凝重,眼中有一些明显的情绪。武琥说:“以我的阅历,本应看不出来,但是阿姊一定知道,所谓的自尊,骄傲与清高毫无益处。如果是为你好,见到你犯错,应该会提醒你。她看到了,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折文静,你真的能分辨人情意的真假吗?”武琥的信息量太大,而且她一向玩世不恭,折文静没承想武琥会突然说出这样交浅言深的话,来不及想她话中的深意,愣愣地只抓住一点,道:“但是你提点了我,为什么?”武琥低下了头,隐在树丛的脸看不清表情,突然站了起来,道:“请让一让,折大公子,你挡住了我的月光。”折文静走进了一步,问:“为什么?”拨开树丛,仔细分辨武琥的表情,可是武琥眼中满是常见的冷漠。折文静后退了几步。不知道为什么,折文静总觉得自己在这时错过了什么,而且是对他的人生非常重要的东西,可是他不知道是什么。☆、遇险得到几位诸侯的援助之后,武容在战场上取得了几次小小的胜利,吩咐武琥领一支队伍追击敌军。不料敌军偷袭,军队大部分都在城外与敌军作战,城中空虚。武容仓皇出逃,一时不慎,与沈青禾、折文静失散了踪迹。士兵来报:“将军,敌军在城西围攻沈公子的马车。”另一士兵来报:“禀将军,暴民挟持了折大公子的马车。”武容一眼望过去,只见路的尽头,折文静所在的华盖马车与军队被暴民所截断,马车上的卫士正艰难地与暴民相持,奈何士兵人少,而暴民人数众多,眼看就要逼近。从车帘内看过去,折文静的表情惊惧万分。这时,折文静也看到了武容,不禁双眼迸出了求救的眼神。听到沈青禾遇险的消息,武容心中惊惧万分顾不得折文静正在向自己求救,除了吩咐身边的副将去营救折文静,二话不说,纵马奔驰,赶往城西。武容一路狂奔,终于赶到城西,只见沈青禾只身一人地从马车里跳了出来,朝人少的一面狂跑而去,他手里不知道拿了些什么东西系,一面跑一面朝外撒,那挡住他路的四五个士兵全部抱头蹲了下去,一时竟然空出了地方,让他一个男子冲出了包围。剩下围堵在马车周围的人见同伴受伤,她们要抓之人跑了出去,便放弃了马车朝沈青禾追了过去。沈青禾毕竟是一个弱质男子,他没有跑开多远就被追上来的士兵团团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