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手中的密报,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下意识地搓碾着薄薄的信纸,都快把边沿搓破了。须臾,他转向一旁坐如针毡的左护法,道:“这是多久前的密报?”“五……五日前送来的。”“为何不拿给我?”“这、这……阁主已命人将消息送到了迟公子手里,无需忧心……”“哦。”江无昼淡淡道,“原来是他扣下的。”左护法:“……”左护法觉得自己脑袋可能不保了。“再这么下去,出绝杀令围剿赤蝶不过迟早的事。他到底想做什么?”密报写道,沉寂已久的赤蝶突然重现江湖,变本加厉肆意滥杀,行踪诡谲防不胜防。短短三月,凡是赤蝶出没的地方,皆血流成河。黑巫并非玄宗独有,甚至不少名门正派也养着些黑巫,只不过称其药师,多是研制避毒丹、解毒丸之类的东西。但顾渺不管,只要是黑巫便杀,少不得与其他宗门起冲突,一言不合便动手,把人家杀个七零八落后扬长而去。其中千岳派一位颇有名望的长老重伤,天阳门掌门遇害,更有数不清的年轻弟子折损,武林正道群情激奋,准备召开大会商议讨伐赤蝶。“鹤亭那边可有动作?”“自从顾公子离开之后,玄宗那边的线人再没有收到过迟公子的任何回信。”左护法战战兢兢道,“方鸿轩一直命人对迟公子严加看守,最近似乎连玄鸟斋都不让离开半步。”江无昼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吩咐道:“去将阁主请来。”左护法:“!?”这可是数月来江公子头一次主动要求找阁主!他反应过来后,火烧屁股似的冲了出去。晌清欢来得极快,脚下生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欣喜道:“无昼,你找我?”江无昼正好喝完最后一点梅子汤,眼皮都不抬,将先前看过的那卷信纸丢到他怀里,道:“这封密报,是你让人拦下的?”晌清欢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猛地回过头去,狠狠瞪了眼左护法,无声地张口道:“废、物、点、心!”左护法膝盖一软,差点给他跪下。“虽然我是没有了调阅密报的权限,但与顾渺和迟鹤亭相关的资料,你曾许诺过会一样不落地送到我手里。”江无昼道,“你打算反悔?”“不,不是!这密报收到后,我便立刻差人给玄鸟送去了消息,没有半点耽搁。”晌清欢赶紧凑到他身边小声解释起来,走得太急不小心撞到了柜子,边揉着胳膊边道,“你苦夏已久,每晚都睡不太安稳。我想着这点小事,没什么必要惊扰到你……”江无昼叹了口气,抓起他的手腕,将袖子一气捋了上去。晌清欢顿时错愕。他的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似乎还渗着血,是方才那一下撞的。“又去白云派了?方怀远早已被玄宗藏了起来,剩下的不过是些弃子,你又何必较真。”江无昼难得露出几分温和神色,无奈摇了摇头,还要去抓他的另一只手,“虽说是白云派引狼入室在先,但姚掌门好歹是你血亲,你这般得理不饶人,江湖上已经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晌清欢受宠若惊地将手藏到背后:“不碍事。”“随你。”江无昼也不勉强,话锋一转,“我要离开陵德湖。”“无昼!”晌清欢猝不及防经历了悲喜的大起大落,心里终于生出一点不甘心的憋闷来。怎么一言不合就要走,这些日子自己好歹也努力在改变,非要指东不往西才满意么?到底有没有把自己这个阁主放在眼里……“会回来的。”江无昼补完了剩下的半句,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不由被勾起了过往某些糟糕的回忆,本能地退了半步,“……我不想跟你吵。但你说过,将我留在陵德湖只是养伤,并非软禁。”“回、回来?”这个词太过美妙,以至于晌清欢那点还没冒出头的火气转眼消散,整个人恍恍惚惚,“你是说,还会回来?”“我想弄清楚顾渺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行事怎会如此疯狂。”江无昼道,“子熙就留在这里,你且照拂一下。”“太危险……”一个凉凉的眼神飞来,晌清欢赶紧吞下后半句话,犹豫半晌,才不情不愿道,“我让左护法跟着你去。”这点江无昼倒是没有拒绝。毕竟他现在失去了易容这项本事,的确需要个帮手。飞花阁与白云派闹翻后,那些白云弟子也跟着被清走了,弄得各地分舵都极度缺人,连带整个情报网运作都破破烂烂的。晌清欢为此忙得不可开交,在江无昼离开的前一日,被数封急报从睡梦中惊醒,连夜赶往明水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