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坐在上首,表情很平静,眼神也幽幽的,道:“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是,儿子知道了。”公子婴回答道。
嬴政这才放下手中的简牍,站起身来,亲自从小柜中取了一瓶子伤药,递给公子婴,道:“你是朕的儿子,朕怎么忍心责罚与你呢?但如今你做了错事,若是没有惩戒,朕唯恐你记不住。好孩子受苦了,快些回去治疗伤口罢。”
“是,陛下!”公子婴道:“儿子谢陛下责罚。”
他说着,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道:“君父,只是……这对粥场动手脚之人……”
嬴政眯了眯眼目,幽幽的道:“左右等着挖渠截道,还有些时日,朕会亲自处理此事。”
“是,君父。”
陈慎之受伤的事情很快在营地中传开了,粥场突然坍塌,陈慎之差点子被埋在废墟之下,陛下亲自挖土救人,这事儿传的绘声绘色,免不得添油加醋一番。
齐姬那面儿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情。
齐姬乃是齐国公子的青梅竹马,昔日里甚至还是齐国公子的未婚妻,因着田慎之长相风流倜傥,又文质彬彬,甚至还在荀子的门下镀了一层金,齐姬对他甚是爱慕。
哪知道齐国遭遇变故,就此灭国,齐姬因着美色动人,便选入秦皇的掖庭后宫,身份地位不小,乃是个美人。
嬴政的后宫没有正妻,皇后之下便是夫人和美人,因此齐姬在后宫之中的地位不低,俨然是那个“得宠”的。
只不过嬴政堪堪登基,并没有太多时间流连后宫,即使齐姬身为美人,其实一次也没见过陛下。
若不是这次泰山封禅一同扈行,齐姬仍然见不到嬴政一面。
齐姬跟着队伍,整日里也没有什么事情,突听陈慎之受了伤,而且十足严重,齐姬心里头瞬间担心起来,说白了,其实齐姬对昔日里的齐国幼公子仍然念念不忘,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齐姬担心不已,但她如今已然是嬴政的美人,而陈慎之又变成了上士,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若是见面,多有不好,必然会落人口舌。
齐姬这番左右犹豫,举棋不定,当真不知该不该去探望陈慎之的好,不去心中担心,去了又会被人抓住把柄。
就在齐姬左右危难之时,宫女通报有人求见。
齐姬的性子向来恬静内相,不喜欢与人说话,甚至怕生,因此她入宫两三年,竟然没有一个说得上话儿的友人,突然有人来求见,这还是头一次。
齐姬奇怪的道:“是谁?”
宫女道:“回美人,是陛下新封的魏八子。”
齐姬更是奇怪了,魏国来的八子,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也不认识,但若是不见,又不和礼节,便道:“请她进来罢。”
“姊姊!”魏媪应声而来,笑的满面生花。
齐姬被她一喊姊姊,都愣住了,道:“这……八子明明比我年长,如何能喊我姊姊呢?”
的确,魏媪的女儿都能嫁给魏豹了,魏媪的确不怎么年轻,已然三十几岁,而齐姬不过妙龄,年龄差距还挺大。
魏媪笑道:“姊姊有所不知了,姊姊乃是美人,而我是八子,头等赶不上姊姊,又怎们能僭越呢?”
齐姬不喜欢和旁人聊天,总是冷场,这会子又冷场了,面对魏媪的热情,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媪不愁找不到话题,笑道:“这营帐里,都是臭老爷们儿,姊妹便是咱们二人,因此我便斗胆,前来与姊姊拉拉家常,聊聊天,只求给姊姊解解闷儿呐!”
齐姬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一时间持续着冷场。
魏媪还是不发愁,神神秘秘的道:“姊姊,你听说了么?这两日左右都在传,粥场出了事儿,齐公子险些命丧当场,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呢!”
一说起陈慎之,齐姬的脸色立刻变了,紧紧盯着魏媪,道:“八子可是还听说了什么?”
魏媪装作糊涂,道:“是了,姊姊你也是齐人,这齐公子也是齐人,你们原是娘家人,姊姊必然是关心齐公子的。”
齐姬哪里是单纯的关心陈慎之,她爱慕陈慎之还来不及,这会子一听这事儿,心急如焚,五脏六腑差点烧起来。
魏媪道:“我听说,齐公子伤得很严重,姊姊你身为齐人,怎么没去探病?”
“这……”齐姬揪着自己的袖口,垂下头来:“我如今已然入了陛下的掖庭,如何……如何还能去探病呢?唯恐留下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