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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刚曾尝试读过此时出版的《孙子兵法》,正如他对《九章算术》的看法一样,虽同样是古人智慧的结晶,但其原文晦涩难懂,其义深奥。但却在深入研讨了历代兵书的秦观的文章中,渐渐读懂了兵家关于将帅与奇兵、辩士与谋主等等之间的细致定位,又从他关于安都、盗贼及边防的策论中,读出了他心怀天下、壮志报国的拳拳激情。
所以,这位未曾谋面的族兄,不仅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年坎坷走来的精神支撑,更如他在高邮对徐夫人所言:早已形同非在身边的老师一般。
所以,这次给秦观的见面礼单,秦刚自是斟酌了很久,既不宜铺张显摆,但又要考虑对秦观当前在京城的生活窘境能有所帮助。
所以秦刚特意从辛第迦那里选了一套精美的象牙雕刻的笔筒、笔架、墨床、镇纸,算得上是一套奢侈版的文房四宝,既文雅又珍贵;
然后给秦观的母亲戚老夫人与妾室朝华各备了一对琢玉手镯、两只大食宝石戒指。
这些礼物的特点,一是符合秦观及家人的身份使用,二都是蕃商商品,价值不会过于显露,三是在京城一旦有需要都不愁将它们变现急用。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秦刚便让刘三带路,他和黄小个带了礼品前往秦观所住之处。
秦观租住的地方倒是在内城东华门附近的堆垛场,交通便利,周围甚是热闹。
门口的佣人通报了后,便听得里面传来脚步之声,先行迎出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来之前曾得徐夫人关照,这是他们的长子秦湛,元佑五年,也就是上一次的科举应试未中之后,便一直跟随在秦观身边侍奉并准备下一次的考试,这次应该也会与秦刚同科参试。
秦湛一见门外的数人,一眼锁定中间最有气度的秦刚,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听闻十八叔来京,大人甚是欢喜,今天一早便在家里候着,特遣小侄前来迎候。”
说起来秦湛还大了秦刚数岁,不过自从入了秦族,大家也都习惯了各自按辈份的称呼。当然,秦刚也不可能托大,仍然非常谦逊地回礼道:“有劳处度【注:秦湛的表字为处度】相迎,还烦请前面引路。”
在外面就已看出,这处宅子不大,狭小的门厅进去,一圈两层楼的小院围着极小的一处天井。整个空间甚至只是秦刚那处宅子的一半左右,只是胜在有两层楼,多了些住的房间。
不过就算是如此,在苏门四学士中,也就是秦观当年捡漏,在内城租到了这样好的房子。就算是比他早到京城的黄庭坚、张耒等人,也只能在外城、甚至是城郊租住着不如这样的房子。
此时,天井中正站着一中年儒士,身形甚伟,长须飘颏,虽然没戴冠,但其眼神气质,却是一下子让秦刚认准了这位便是后世人所称的“一流才子、无双国士”的秦观秦少游了。
而且秦刚注意到,秦观是站到了客厅往天井的两级台阶之下,这便是古人所说的“降阶相迎”之礼了。
他慌忙快走两步,越过秦湛之后,先对秦观施以弟子之大礼,道:“学生秦刚,今日有幸能够再度拜见,蒙秦宣德出迎,不甚惶恐。”
秦刚的叫法也很有讲究,前面提过,秦观的几个官职都是从八品,但唯有左宣德郎的官阶会更高一阶,于是必须要以宣德而称方为礼貌。
“哈哈!”秦观开口便是大笑,“拙荆与泽民来信都说,十八郎你生性洒脱,又是胆大率性之人。今日见我怎么如此客套,快快进屋,我们坐下再叙。”
一起进屋坐下,在佣人奉茶之际,秦观道:“你我现已是同族兄弟,而且那个什么‘宣德’之类的官名叫着便显得生分了。家里人面前,你还是叫为兄七哥便好,更得我们兄弟亲热。若在外人面前,叫我的表字少游更佳。”
秦刚只能说:“七哥有命,莫敢不从。”说罢便呈上礼单,而黄小个自然与刘三将礼物放到客厅的侧桌上,便都下去了。
秦观随意看了一眼礼单,却是吓了一跳,道:“十八郎你这又是要如何?我们虽然少于见面,但毕竟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为何却要置上如此隆重之礼?”
秦刚赶紧解释:“七哥有所不知,小弟与家父在高邮的生意做得特别顺利,在扬州城里也接上了蕃商的商路。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从蕃商那里收来代销的货品。这次上京拜见,还少不了要麻烦七哥的地方。再说这里真正能值几个钱的东西主要还是孝敬戚老夫人的。”
其实这里最值钱的应该是那套象牙文具,当然,文人只看其风雅,自是可以略过。
秦观只能将此事暂时放下,对着秦湛说:“湛哥,你这次可是见过了十八叔,莫看他年纪小,这次可是我们高邮军的解元,他的《风雨端阳》以及《九州风雷》之作,就算是为父也甚是叹服。这番你们同科应试,你真是要多多向他请教。”
这便是大多家庭里在教育子女的常见口吻,秦湛在父亲面前,不敢有任何意见,立即站起恭敬地说:“大人教训得是,秦湛读过十八叔的《少年华夏说》,着实是我等少年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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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刚赶紧谦虚道,说在庄上睡足轩内读书时,多受秦观所留的诗文作品的引导启发。
说起诗文,便是秦观最喜之事,正好他也有心要亲自考量一下秦刚的实际才学,便由此开始细细交谈起来。
“打扰了各位谈兴。”这里正是议得热闹,便听得一声清脆之音,从外堂走入一位身着襜衣的秀丽女子,正是秦观年初新纳的妾室边朝华,看样子是从厨房忙活而来。
朝华先对秦刚道个声万福,又说道:“奴奴这厢有礼了,早就听官人盼得十八叔来京,今日来到家里,奴奴亲手做了几道小菜,还望十八叔不要嫌得家中菜肴的粗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