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不肯说怎么升上去的,别人只知道祝贺他教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根本不懂他的担忧。土里刨食的人家,干得不踏实,心里怎么会踏实?
“不说了,”韩村长把镰刀一放,问道,“你们是张将军什么人啊?”
泓之不好说织梦的事,看向魏瑰,魏瑰道:“我八年前来此给张将军的夫人看病安胎,不知将军夫人的孩子如何了?”
魏瑰外表不过一个十六岁小姑娘,韩村长不太相信她能治病,但见她神色疏冷、气质稳重,确有大家风范,勉强压下了心中怀疑。
他面露困惑:“这……没听说将军府添了人口啊。”
那便还是没了,魏瑰沉吟片刻道:“敢问村长,此地离将军府脚程多少?”
“走路半天不到,但此时去怕是要天黑了才到。”
“没事,我们脚程快。”魏瑰道,“烦请村长指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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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脚程快,就是让我用风吹?”四六不可置信道。
“不然呢?”魏瑰绑紧了她和泓之身上的布条,这是用之前的毯子拆了做的。
两人贴在一起,泓之环住了魏瑰的腰,四六趴在魏瑰的肩上,警告道:“我才刚刚掌握风,万一掉下来可就不好说了。”
最少也是残了。
“你不是刚刚会,你死之前就会,现下只是拿回了你的力量,不要说得我在压榨童工,”魏瑰也警告道,“你注意看路,不要跑偏了。”
赶鸭子上架还这般说,四六心里骂骂咧咧,不情不愿地展开了尾巴。
泓之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瞬便离天上的云那样近,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但她抱着姑娘,没敢伸手,只能是看看。
风托着她们的身体向着县城的方向去。
“这个张将军,又是有什么事让你惦记?”四六在风里问道。
“他是一个有本事的人,”魏瑰想了想说道,“身负血煞之气,但他的功德也很丰厚。”
东海一带岛礁密布,海盗占据有利地形,时常劫掠渔船,或直接上岸打家劫舍,在官兵来之前及时乘船退走,留下一地狼藉。东海的百姓不胜其扰。
张曙光作为望海军将领,护佑一方百姓不受海盗的肆意侵扰,捣毁数个海盗巢穴,令海盗们闻风丧胆。有他所带领的望海军在的地方,大小恶人都会束手束脚。一时间,望海县周边都安宁了不少。
以杀止杀,惩恶扬善,那一身功德便是这么来的。
不过他的子嗣运就不太好。
或者说,他的妻子比较不幸。
张曙光和妻子尤氏都是上京的人,青梅竹马的感情,本该细水长流。然而,张曙光早年丧父,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大,对儿子处处安排,也并不喜欢他的小青梅。
只因尤氏是高门女子,知书达理,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而张父草根出身,靠军功分得一个职位,又早早去了,张曙光在谈婚论嫁的年纪里,军职只算一般,更缺少长辈宗族荫庇。
张母向来信奉高嫁低娶,怕儿子受女人摆布,自然在日常对儿媳挑挑拣拣。
尤氏碍于丈夫,对婆母恭顺孝敬,她二十岁时顺利有了第一个孩子,生产当日张曙光有事不在,张母一见是个女婴,就立即命人带走,不知是丢了还是送人了。
等张曙光回来已经晚了,尤氏万念俱灰,险些气急攻心而死。张母满口传宗接代,小夫妻愤怒又心痛,遍寻孩子不着。张曙光等妻子身体有所恢复,便自请远调,把母亲留在上京,自己带着妻子驻边东海。
要魏瑰来说,这一举动便能看出张曙光不是没有魄力保护妻子,只是寻常看不出妻子在家中受的委屈,否则也不能放心把待产的妻子交给母亲。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尤氏奔波至南边水土不服,身体着实不好,再加上失去女儿,夜夜噩梦,夫妻俩很久都没有打算要孩子,直到八年前,意外有了。
既然有了,他们也老大不小,就决定要。可是尤氏还没有从伤痛中走出来,孕妇本就多思,怀上孩子并没有填补她心里的口子,反而因为新到来的孩子,更加惦念失去的女儿,觉得自己愧对女儿,弥补不了。郁结于心,坐不稳胎。
那时张曙光已经在军中打拼出一片天地,做了将领,有能力有威望遍寻名医。恰好当时的青林县令想送个人情,便邀请魏瑰去给张夫人“看病”。
魏瑰的任务,就是给她织一场美梦,把关于失去第一个孩子的记忆,全部剪除,让尤氏以为她的生活是幸福美满的,开开心心地期待这个孩子生下来。
“如果不是看在他救了那么多人功德深厚的份上,如果不是尤氏怀孕的身体确实有性命之险,”魏瑰多少有些头疼,“我是不会接这个委托的。”
世上女子多艰难,生死无常,救人一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