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粟为了回报商人下功夫练弹筝,十三弦鸣如花间舌,明亮灵动、婉转幽远。
“你很不错,可愿意随我去上京?”她被乐坊先生看中了。
先生曾是宫廷乐师,跟随先生习乐,将来可以去到宫廷演出,成名后可以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做教习。这是白粟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得到梦寐以求的机会,白粟喜极而泣,跪谢先生。
白粟告诉了商人这个好消息。
“听说上京很繁华,郎君见过吗?”
商人眯着眼微笑:“见过,繁华迷人眼,让人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我会记得郎君。”少女真诚许诺。
商人要送她一个礼物,叫她永远记得他。
白粟没有走出槐树街的院子。
男人最知道怎么留下一个女人,商人以己度人,没把白粟的承诺当回事,也不肯前功尽弃、放过狩猎已久的猎物,只是白粟挣扎得太厉害。
她难以想象,在雪天对她施以援手的温和郎君是危险的,会对交付信任的她露出丑陋的真面目。
她难以放下近在咫尺的去往远大前程的机会。
她那么努力地弹筝习乐,磨得手指流血,也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却在希望的门前被砍断了双脚。
她怎么能不挣扎?
“粟,是小米,在北地做粥饭的,蒸饭又香又甜,可好吃了。”白母抱着年幼的白粟念叨家乡,“可惜阿娘只有过年才能吃到。”
“咱们粟粟要吃饱。”
流着口水的小娃张嘴没牙:“米米……饱。”
她没过上那种生活,养母自然也在寂寂中去世了。
*
“敏姐姐,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白粟在码头与姐妹惜别,恍惚中记得好像有个人说过会来送她,四下却看不见别的人影。养母和先生在身后相携唤她,白粟也没有过多留恋,上了去往上京的大船。
余生还长,有缘总会再见。
“你这梦还挺美啊?”狐狸揣手嘲讽她,“乐坊先生会让她带上她母亲这个拖累吗?”
“你知道的还挺多?”
魏瑰丝线一甩拴住狐狸尾巴,带着它跳了出去。
消散了怨气的女子懵懂地受到地府的感召,自行去投生了。
桂树下埋着白粟的尸骨,魏瑰对宋尧说道:“想怎么处理是你的事,记得欠了我的功德。”
宋尧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表示会做好的。
“魏姑娘,我这院子在鬼洞上,还能住人吗?”宋尧有些忐忑,毕竟这里闹过一次大的。
魏瑰理所当然道:“当然能,鬼洞开过一次,现在地府鬼卒的目光都放在你这,严防死守的安全,保证一点脏东西都不敢溜进来,你也算因祸得福。”
宋尧:“……”这福气我还不能不收,唉,算了。
魏瑰带着泓之和新人鬼仆回了妖市。
“姑娘,它有名字吗?”泓之蹲在地上观察鬼狐。
完全没有在鬼洞上庞然大物的恢宏气势不说,整个一发育不良的毛孩子。四肢上还留着在地府刑司被关押的锁链伤痕,这倒不算什么,肚皮上的伤才算恶劣,泓之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肚破肠流,据姑娘说是小鬼抓开再用钩子撑着不让愈合。这样的酷刑,生前一定是极恶之徒。
魏瑰用织梦的手艺给它封上了肚子。
就算它是只天狐,现在也是个重伤,出去吓唬人都不够,何况整日和魏瑰打交道的妖和鬼了。这仆从顶什么用?
魏瑰冷眼看着在她家地毯上巡视的,自称是天狐分明是红狐狸的债务鬼,信口开河说她一棍子把它本事都打忘了的讨债鬼。
“就叫四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