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都不要,没用。”迟鹤亭沉吟片刻,试探道:“那我的命呢?”“那本来就是我的,就算你不给我也能抢过来。”“……”“没了?”赤蝶等了又等,终是失了兴趣,毫不犹豫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你确实有些不同,但还没到能让我放过你的地步,白衣无面赌输了。”无昼肯定是做了什么,这该死的赤蝶嘴里就没一句真话。迟鹤亭被掐得面色发红,俗话说,人之将死胆能包天,挣扎中,他忽然一抬手掀掉了那张银蝶面具,露出了藏在底下的画中人似的眉眼。顾渺错愕,下意识地微微松劲,想要把面具夺回来。迟某人也呆住了。眼前的人好似人世间最艳丽的一抹色,眸若黑玉,顾盼生辉,左侧眼尾上生了枚淡红的蝴蝶胎记,仿佛凝固了流转的春光。迟鹤亭旋即回过神来,不要命地吹了声口哨,满眼孤注一掷的决绝,将攥在手心的那包剧毒芙蓉香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有这样的美人陪葬,倒也不亏。顾渺立刻甩开他,朝后退去,连连呛咳。须臾,粉尘散去,顾美人面沉如水,揪起倒在地上的迟鹤亭,冷声道:“无谓的挣扎。”“你怎么……难道你不惧任何毒物??”迟鹤亭唇色发紫,手脚渐凉,见他跟没事人一样,诧异地瞧了好半天,终于苦笑起来,“我没有避毒丹,活不过半刻,你用不着再提防着了,放开我吧。”顾渺随手将他扔到石壁旁,不太相信地挑了挑眉,眼角那枚淡红蝴蝶愈发生动漂亮。“我不知道你跟无昼打了什么赌,但你既然有本事潜入白云派的地牢,就一定能把他救出来。”迟鹤亭背靠石壁勉强坐起,有些出神地盯着他的脸,低声道,“你杀了我之后,能不能救救他?他真的……很好,算我求你。”“我身上还有绝杀令,没空管他人死活。”迟鹤亭的眼神倏地黯淡下去,慢慢抽出那封信,捂在心口,闭起眼道:“那一会儿劳驾,帮我在尸体边留个名字就好,省得被人捡到了也不知是谁。”这个倒是可以。顾渺问道:“留什么?玄鸟方鹤亭?”“不,不用这个。”迟鹤亭无力一笑,“姓与名,通通不是我的。我死了还会有下一个玄鸟,下一个方鹤亭。这个名字,只是玄宗宗主手里的一把刀,一条狗。”他静默许久,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了:“就刻个‘迟’字吧,姗姗来迟的迟。”“好。”迟鹤亭低垂着头,不再出声,似乎已经死了。顾渺稍作犹豫,在他身前蹲下,道:“等等,慢点死,你先说说为何要揭我面具?”这家伙的好奇心怎么比猫儿还要旺盛???弥留之际,迟鹤亭迷迷糊糊地想着,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居然说了出来:“不然变成鬼了要怎么找你报仇?不过你很好看,我很喜欢,就……算了……”迟鹤亭是被颠簸醒的。他迷迷瞪瞪地眨了眨眼睛,从顾渺背上探出头来,惊讶道:“我没死?”“你醒了。”顾渺回头,那张漂亮到令人恍惚的容颜猝不及防贴近过来,逼得迟某人呼吸一滞,稍稍直起身,不自在道:“芙蓉香的毒差不多都清干净了,你带了避毒丹?”“那是黑巫做的东西,我从来不带。”顾渺嫌弃道,“既然醒了,就自己下来走。”“怎么又不杀我了?”“我乐意。”迟鹤亭从背上下来,站稳脚跟,左看右看,尤在奇怪哪来的解药,忽然眼尖瞥到他手腕上缠了块布,还隐隐渗着血,顿时恍然。既然这家伙百毒不侵,血能够拿来缓解毒性也不意外。他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微微发热,还有点酸涩,忍不住笑起来,掏出那个驱蚊用的艾叶包,道:“多谢了,这个送你。”顾渺警惕地藏起伤手的手腕,瞅瞅他,再瞅瞅香囊,犹犹豫豫地接了过来,嘀咕道:“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黑巫。不过,这个我就收下了。”赤蝶果然没有食言。虽然受了些伤,但也还是一路将自己护送到了平微州。“就到这了。”顾渺站在山腰的歇脚亭里,望着远处的缥缈云水,把斗笠往下压了压,“剩下的路,你自己能走吧?”“嗯。大恩不言谢,以后若是……”“不用以后。”顾渺回头,似笑非笑道,“你难不成以为,一个小小的香囊就能打发我?”这些日子下来,迟鹤亭已经摸透了他的性子,抱着手臂,扬了扬眉毛,道:“真是强盗啊。行,那你还想要什么?说来听听。”“我也要一个你曾经给过江无昼的许诺。”顾渺淡淡道,“若我一朝落难,不论何时何地,你都会不畏艰险,不远万里地前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