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受伤,亦或是那不留情面的一拳,把人给揍回了原型,总之,这会儿的晌清欢与初来陵德湖时有七八分相似,像只刺没长硬的小刺猬,虽然有点扎手,但偶尔还是会对亲近之人露出一点柔软的肚皮。……就,特别讨人喜欢。晌清欢垂着眼睛,一声不吭。江无昼越看越不忍,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面粉味,桌上摆着的油灯般微微一颤,熟悉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靠近过来,衣料窸窣作响,一双沾满面粉的手环住腰身——竟是冷不防被抱了个满怀。晌清欢抱得小心翼翼,不敢太使劲,但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趁着他僵住之际,凑在耳边轻声道:“师兄,我有点累了,借我靠会儿。”作者有话说:晌阁主:计划通!小厨房里除了油灯燃烧发出的轻微“滋啦”声,安静得落针可闻。许久,江无昼终于有些不自在起来,推了推他,道:“放开。”晌清欢乖乖松了手,退开半步,小声道:“师兄,你还在怨我吗?”他现在一口一个师兄的乖巧模样跟当年老阁主还没死时像极了,江无昼又被那一抱搅得心绪纷乱,横竖都狠不下心说重话,只得撇开视线不再看他,低低道:“说不上怨。”晌清欢眸子倏地亮了起来。他擦净手上的面粉,掏出怀里那个揣了很久的并蒂莲花玉佩,带着几分期许道:“那师兄可愿收下这玉佩?”江无昼一眼便认出这是上回自己以赤蝶委托为借口,好不容易才还回去的东西,而且这次居然还刻上了名字,顿时眼皮狂跳。这莲花玉佩可不是件普普通通的饰物。这东西与阁主令同根同源,用同一块玉石雕琢而成。按照每任阁主的喜好不同,继位时重铸的令牌花纹也各不相同,玉佩上的纹样也随之变化。一旦玉佩被镌刻上名字,且不说留名者的身份地位仅次于阁主,最关键的是,还能拥有一次越过阁主直接号令整个飞花阁的权力。当年晌清欢把莲花琉璃坠子送给自己时,便开玩笑似的说过,以后的阁主令也要刻上莲花纹样,好让玉佩跟琉璃坠凑成一对。“那怎么行,玉佩是给阁主的眷侣准备的。”“我呸,也没见我爹给我娘,当宝贝似的藏到现在还没刻过名字,到时候给他塞棺材里去。等我当了阁主,想给谁就给谁,实在不行做两块,一块给师兄,一块……”“嘘,清欢,慎言。”后来两人渐行渐远,玉佩一事也不了了之。江无昼没有去接并蒂莲花玉,垂眸道:“你当真做了两块?”晌清欢心虚地应道:“嗯。”有两块,那就只是一般的信物,胡想什么呢。江无昼稍稍冷静些许,将兀自出现的乱七八糟的念头驱逐出去,摇了摇头,把那点魔怔般的妄念又往深处掖了掖。迟鹤亭和顾渺尚能做对闲云野鹤,藏进深山里自在快活,但晌清欢是飞花阁主,名誉风评尤为重要,一举一动皆被人盯着,绝无可能犯这等大错。若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大概会被抓起来沉湖吧。“这个我用不着。”江无昼抬手轻轻挡开玉佩,拒绝道,“飞花阁内的身份地位,我早已不在意了。明日我便会传信给鹤亭。待他救出被困荒山的阿渺之后,我会跟他们一同去阙月山,所以……”“你要走!?”晌清欢闻言,猛地攥紧了手指,“你果然要走。”“留在这里做什么?”江无昼反问道,“你给我玉佩,难不成真想让我重掌飞花阁事务?”“有何不可?飞花阁正值用人之际,你回来最是合适。”江无昼一怔,心思百转,眸光逐渐暗淡,忽然低低笑起来,满是说不出的落寞:“原来如此,是因为我还有用。”晌清欢心一慌,大感不妙,不知道他到底想歪去哪了,赶紧道:“无昼,我不是那个意思……”“等飞花阁重振起来,那我便又没用了。不仅没用,还是个威胁。”江无昼深吸了口气,如今对他是半个字也不敢再信了,心底沉寂已久的伤疤再一次被撕得鲜血淋漓,痛得他忍不住想掉眼泪,“然后呢?是不择手段地打压,还是再给我下毒?”晌阁主真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不不是……”“你今晚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江无昼瞪着他,眼眶微红,“晌清欢,我自问是真心待你,可你呢?”晌清欢被瞪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那眸子里满溢的哀伤如泣如诉,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江无昼就要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