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兄可别忘了,你屁股后头还追着一大群人,没那么容易脱身,得从长计议。”江无昼失笑,拿起木质小水壶擦了擦壶口,准备喝点水润润嗓子。忽然间,顾渺脸色微变,剑鞘翻转一挑,击飞了水壶,同时身形微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篝火灰烬对面的江无昼,近乎蛮横地将人制住。木质小水壶划出一道不太显眼的弧线,“扑通”掉进远处的溪水中,随波流走了。江无昼猝不及防被按倒在地,惊愕道:“你……唔!”“闭嘴!”顾渺暴戾地喝道,一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用力掐住他的肩膀,夏日的薄衣不堪阻挡,连指甲也深嵌了进去。杀意浓郁到令人心惊,顾渺缓缓瞟过那白皙纤细、一折就断的脖颈,眼神冷得仿佛结了冰,似乎在思考怎么下手让人死得更快些。远处,隐隐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排成数行,蜿蜒朝着溪边移动。有人大肆搜山,且目标明确。顾渺额角青筋凸起,呼吸愈发急促,指尖从肩膀移开,搭上江无昼的脖颈,慢慢收紧。手心捏了满把滑腻的细汗,身下的人被钳制得动弹不得,如砧板之肉,由他宰割。林间一片死寂。像是经历了漫漫长夜,又似是白驹过隙一瞬而已。“壶里的水被下了毒。”顾渺松开手,眼底煞气不减,望向森林边缘攒动的火把,冷冷道,“我不管是不是你做的,老老实实跟我走,不然杀了你。”“咳咳……”江无昼咳嗽两声,低低道,“多谢。”若不是顾渺打掉了那个水壶,他这会儿可能已经成了无名荒山中的一具白骨。顾渺抿着唇,一言不发,也不管江无昼有没有跟上来,飞快地在树木间穿梭起来,轻盈地像只松鼠。他似乎很熟悉山里的地形,一路上都未曾有过片刻犹豫,直到达某个深不见底的裂谷前,才稍作歇息,然后拽起一根树藤便直接跳了下去。江无昼落后几步,堪堪赶上,正巧见到这一幕,不由惊道:“顾兄?!”“大惊小怪,下来。”声音听着不远,裂谷应当不是很深。江无昼左右看看,有样学样地捡了根藤条,纵身一跃——因为看不清路,差点撞上石壁,幸亏有人拉了一把。黑暗中,传来顾渺赞赏的声音:“有胆色。”“过奖。”江无昼环视一圈,这里地势奇险,月光照不进来,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接下来怎么走?”顾渺摸出一个火折子打亮,道:“跟紧我。”落脚的地方是崖壁上凸起的巨石,还算宽敞。没走两步,巨石便成了羊肠小道,细细窄窄地生在崖壁上,仅容一脚宽度,只能后背紧贴着石壁,一点点挪过去。光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这么提心吊胆地走了一阵,变故陡生——火折子竟然熄了。“顾兄?”“安静些。”前方忽然冒出一点幽幽荧光。江无昼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拽住,身不由己地往前踉跄着,好几次险些踩空,几息之后,两人一块骨碌碌地滚进了崖壁上隐藏的洞穴里。这洞口位置生得巧妙,若非那点幽光引路,还很难发现。江无昼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环顾道:“这些发光的都是蘑菇?”“嗯。不能吃,有剧毒。”顾渺爬起来,随手摘下一朵发着幽光的小蘑菇用来照明,“不过太饿了还是会吃点,你就不要想了。”江无昼想起方才那壶有毒的水,再瞅瞅这光看模样就知道毒得不能再毒的蘑菇,后知后觉道:“鹤亭给了你避毒丹?”顾渺不愿多生麻烦,含糊道:“算是吧。”“多谢。”顾渺回过头,诧异道:“谢什么?”“自然是谢救命之恩。你先打翻了那个水壶,之后才对我动的手,不是么?”脖子上残留着的暗红指印还没消退,碰一下便隐隐发疼,江无昼轻轻摸了摸,居然笑了起来,“顾兄,你当我是朋友吗?”顾渺:“……”顾美人扭过头去,仿若无事地继续往前走,却没留意自己僵到顺拐了,嘴硬道:“熟人而已。”“唔,很耳熟。”江无昼道,“鹤亭一开始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你怎么问他的?”“我问他,是只想向飞花阁寻求一点帮助,还是把我当作朋友。”江无昼仔细回忆着,“他当时好像很紧张,没说两句就跑了。”“嗤。”顾渺翻了个白眼,醋香四溢,“结果到后来还不是天天给你写信,几个月没收到就惦记得不行。”江无昼莫名其妙被醋缸子熏了一脸,忍了又忍,终于大笑起来,快步绕到顾渺身前,道:“你怎么肯定那不是我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