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惓望着他,等他说话。
程慈吐出一口气,道,「我昨日围着南河转了几圈,发现南河决堤也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噠——」
「什么意思?!」
谢惓错愕望向程慈,手里汤勺骤然落下,碗里的汤溅出,洒得四处都是,跳落他手背上,烫得他往后缩了一下,程慈连忙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我猜想错误,还是真的有问题。当然昨夜蹲了半宿墙角,有些想法得到了证实,有些却还是罩在迷雾里。」
南州水患不管是对朝廷还是来賑灾的谢惓他们而言,都觉得是意外,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毕竟每年清明前后,许多州县都会因为河水泛滥决堤,这次他们也都认为南河决堤是天灾。
而现在,有人说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这……」谢惓震惊到无话可说,寒意从脊梁骨蔓延,很快遍布全身。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南州及附近州县几十万人何其无辜。
「我这几日混进当地商贾圈子。不少人聊起南州水患,有人说南河决堤前,南州降雨和往年差不多,並没有下暴雨,南河也没有变动,知州提前让人开堤坝,引河水入海,这水患发生得太诡异了,」
「也因着和往年並无什么不同,百姓才会毫无准备。」
临海、临河生活的百姓都总结出一套生活准则,若是遇到大雨年份,河水上涨,临江临海的百姓都会举家迁移到地势较高的地方生活一段时间,等水势平稳了再回家。
南州百姓也不例外,但是这些年南河治理和海水倒流一直是每任知州重中之重的任务,南州並没有发生过较大的水患。
「你知道南河决堤是从哪里开始的吗?」程慈脸上浮现一种讥讽的神情,说话语气不同以往,冷得尖锐。
「两山夹道,河道较窄之地?」谢惓一字一顿,呼吸从肺腑挤出,胸腔痛得他发颤。
「昨日我无事,和一位懂些药理的老大爷进山看他种的药材,途径南河,沿河走了一圈,发现南河决堤的地方在南山南和南山北之间狭道,」程慈下巴一扬,谢惓顺着他视线的地方看去,青灰色天穹之下,两座高山直插云巔,威严矗立。
谢惓这才发现,齐云县的这两座高山和南河上游的南山南、南山北那两座山极其相似。
「虽然那里已经被毁得看不出河流的样子,只是一摊烂泥淖,但有些事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跡。」
「南河上下游河道边都是石沙,河底淤泥是黑褐色的,正常来说,若是水流大一些,那些浮在水面上的枯枝落叶都随着河水席捲往下流,堆在堤坝上,等开坝时被汹涌的河水捲入大海。而南河决堤地方,黑褐色泥淖里混杂着大量枯枝落叶,还有黄泥,」
虽然河水决堤时将四周都冲刷了一遍,但黄泥很黏,石块树枝上还是有残留。
「我们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却不想是恶意谋害。」谢惓垂下眼瞼,垂在膝盖上的指尖轻轻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