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淞知道为人主者多疑,像自己这种之前没有情谊就千里奔袭的,不容易让人相信,反而容易误解为间谍,于是说:“淞听闻出生时满室霞光,必是天命在身。”武容不信,笑道:“说来惭愧,我自小不爱读书,只爱舞枪弄棒,这几年才开始读圣贤书。孔圣人说,‘子罕言性与命与仁’。孔圣人尚且不说命,惟中却说,怕是唬我的吧?”“军师祭酒眼下无能人辅佐。”严淞了然,回答说:“除了军师祭酒,天下之大,有谁能信淞,用淞?”“是。”武容感慨良久,道:“以前,姐姐在的时候,曾经夸赞过你,说你是一把未开封的利刃,如今,也该出鞘了。”严淞阴森森地笑:“不知,谁是那个握着刀柄的人?”夜间,严淞回了自己的帐篷,梁惠哄了严太微睡了。严淞见梁惠还眯着,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不是说了不要等我了吗?”梁惠见严淞回来,强打了精神,上前为严淞整理衣襟。严淞顺势握住梁惠的手,说:“事事亲为,你太辛劳了。”“服侍妻主,算不上辛劳。”梁惠叹了一口气,说,“我本来也是要睡了,可是想到今天,便怎么也都睡不着。”严淞问:“怎么了?”梁惠说:“我们千里迢迢北上的时候,你怎么都不肯说是要去投奔谁。我们在郴州混不下去,离开也是正理,你说要去哪里,我都听你的。可是妻主,我今天看了你投奔的这个人,她年纪比你还小。我虽然是个夫道人家,孤陋寡闻。如果她是什么天下霸主,我好歹也是听说过的,可是我却连她的名字也没有听说过。可见她之前没有什么声名。而且,妻主,虽然相貌改变,我刚一见到军师祭酒的时候没想起来,只觉得看她有点眼熟。现在想起来了,以前崔驸马还在的时候,我们受邀去过崔府,她是那个是什么驸马的妹妹……”“武容。”严淞见梁惠怎么也想不起武容的名字,帮他说了出来。“对,就是这个名字,武容。那时候她和沈青禾在一块儿,我虽然没有和她说过话,可是记得她。”梁惠疑惑不解地问,“妻主,虽然武容和那时候不一样了。可是到底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先时也不见你怎么样她,怎么如今就千里迢迢来投奔她了呢?妻主,我不是质疑你的选择,只是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个武容有什么值得我们这么辛苦地来找她?”严淞明白梁惠的疑惑,只是说:“阿惠,你受委屈了。”“我不委屈。”梁惠摇头,只是微红了眼眶。严淞知道他想到了严太微的眼睛,自己心里也难过。梁惠贤惠,知道严淞深为严太微的病苦痛,伤心难过流泪什么的,从来不在严淞眼前,唯恐惹她伤心。严淞也知道梁惠如此,可是她怎么能不知道梁惠的痛心呢?严淞说:“太微的眼疾,一直是我的一桩心事。”梁惠伏在严淞胸前,哽咽着说:“别再难过了。我有时候想,也许这就是太微的命。”严淞眼神一冷,说:“我的女儿的命,怎么如此!太微的眼疾,是被庸医耽搁的。可恨我……”梁惠抬头,安慰道:“妻主,别生气了。”严淞神色一直很冷,回答梁惠道:“这没什么,欠我的要还回来。这才是我来找武容的原因。她的亲人都因朝廷而死,必然有颠倒乾坤的想法。我看她是个又能耐夺天下的,即便没有,我也要帮她得天下。你之前没听说过她的声名,是因为她为了避嫌,刻意不显山露水。而且只有跟着她,只有在这时候我来帮助她,我才能得到我要的。”“你要什么?”“天晚了,太冷了,睡吧。”女人就是这样,心里想什么,从来不会和男人说。梁惠闷闷地想。☆、要挟沈青禾随李潇一路乔装打扮的来到汴州李家,当他见到李萧的母亲李梁时,沈青禾才知道母亲在太女快要不行的时候,就有预料到沈家将来可能会出现变故。那时母亲便给李梁写了一封托孤信,希望将来如果沈家出事了,李梁可以收留他们姐弟三人。沈青禾忍着心酸看完母亲的信后,把它小心的收藏在了怀里,这是母亲给她们留下的最后的念想了。沈青禾知道这个时候李家敢冒险救他们,这种大恩大德她们无以回报的。沈青禾给李梁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道:“伯母对沈家的救命之恩,沈青禾定当牢记于心,将来……”李梁见沈青禾跪地给她磕了三个响头,急忙叫李萧把沈青禾扶起来,“孩子快起来,你母亲曾于我有恩,如果我来救命恩人的家人都保不住,我哪有颜面立足于天地之间啊。”沈青禾逃命那天本来已经就被冻病了,但一路上急于赶路也就没来得及休息治疗,一直撑着来到李家,这会子见到母亲亲手的书信,心情起伏太大,此时他被李潇从地上扶起来时人已经站不稳了。“哎,你们啊,有话什么时候说不行。”李潇的父亲秦氏赶过来,看看沈青禾病的小脸同红急道:“萧儿,还不快把沈公子扶到卧房去,然后请个大夫来,没见人病的都站不稳了啊。”沈青禾在李家一直修养了两个月,沈素和沈南烟才被找了回来,三个人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回。沈青禾看着腹部微微隆起的沈南烟,“大哥,你……”沈南烟擦了擦眼泪,神色复杂的看着肚子,“四个月了,这一路上的颠簸也没让她流走。”沈青禾伸出手去抚摸着沈南烟的肚子,当初谢家就是因为大哥生不出女孩才把大哥休了,可现在这个孩子……“你要把她留下来吗?”“对。”沈南烟苦涩的看着沈青禾,“当初谢家给我休书时不叫我把孩子带走,我想我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我的儿子了,所以我要把她生下来,留一个在我身边。”“不会的,大哥。”沈青禾抱着眼含泪水的沈南烟,“你将来一定再会见到姝儿的。”姝儿是大哥的第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笑起来总是甜甜的,父亲说他是嘴巴上抹了蜜了,所以人见人爱的。沈素一直是学文的,但她这次经历了这些事情后,才知道一个女子在这世界上如果没有点傍身的功夫,别说保护自己的亲人了,就连保护自己都难。朝廷一直没有放弃搜查沈家余孽,沈青禾和沈素可以藏在李府里头,但沈素是一个女孩子,她不能无所事事的躲藏。正好李梁也觉得在这个乱世中,女子学点功夫是一件有利的事情,她便给在南山寺的旧友写了一封,叫李潇和沈素去南山寺习武。沈青禾原打算要和沈素一起去学武,又因沈南烟有孕,他不能把沈南烟一人扔下,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时全国各地总有小的暴动,朝廷到处派兵镇压,百姓生活不得安宁。沈青禾听李梁说,这是风雨欲来之势。沈青禾不懂再问,李梁只是苦笑的摇头,念了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沈青禾心中大骇,这是要亡国了吗?他想起来,前几日收到沈素的家书,沈素和他说,西北种家军在神武将军死后,似乎有要自立为王的趋势。沈青禾望着晚霞,如果不久要有战乱而起,容姐姐那里面会不会有你一个?容姐姐,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音信全无!沈青禾一面照料着沈南烟的孕期,一面自学起了医术。他曾经在宫里做伴读的时候,和薛仁学过一些皮毛,现在他又捡了起来,他想到如果将来果真有战争爆发的话,那时候一定会有很多受伤的人,如果自己会医术,不仅可以救人也是自保的手段。秋天的时候,沈南烟难产生下一个女孩。沈素从南山寺赶回来时,沈南烟已经咽气了。沈青禾和沈素两个人把沈南烟下葬后,给沈南烟的孩子取名沈安,希望她的一生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沈南烟死后,沈青禾把沈安带在自己的身边,他把沈安视为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