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数个时辰,跑遍了整个郴州城,终于找到一位年轻的,肯出诊的郎中。严淞带了郎中进屋,夫妻两人忙说:“大夫,快帮我女儿看看,究竟是怎么了,高热不退?”两人见终于来了大夫,本来略松了心,不料郎中在严太微手上把了把脉,竟然连连摇头,说:“太晚了,可惜,保不住。”严淞心下一紧,问:“怎么了?”那郎中说:“若是早一两个时辰,令女公子的眼睛还能保住。如今,已无力回天。”梁惠不可置信,问:“你说什么,我的女儿怎么了?再也看不见吗?”“只是左眼。”那郎中见严太微小小年纪,还不会说,不会跳,就瞎掉了一只眼睛,也觉得这一家子人可怜。不忍待下去,连忙开了几张方子逃了似的飞快地走了。梁惠抱住严太微,失声痛哭:“我的女儿,你怎么命这么苦?”严淞失魂落魄地走出屋外,在阶下颓然坐下。一时竟然想到,我一生独爱老杜的诗,可惜一直不能理解。想不到有一天能够体会到,所谓“入门闻号啕,幼子饿已卒”,原来是这个意思。严淞抬头仰望明月,怔怔地想:我流放千里,困于地方,不知何时才是出头之日;我夫郎本是富贵人家的儿子,如今跟着我受苦,一年也没有添过一件新衣裳;我的独女生病医治不及瞎了一只眼睛,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我当年年少轻狂,抱着匡扶天下的美梦?折文静救的女子,正是武容。原来武容自从引了追兵之后再折返回去接武琥,却发现人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几件撕碎的染血小衣。武容不禁急怒攻心,没走几步,便晕了过去。醒了之后发现,这是一间雕花的屋子,桌子上摆了一盆水仙花,阵阵飘香,看陈设,应是男子的闺房。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武容想到昏迷之前的事就头痛欲裂。不一会儿,屋内一前一后进了两名男子。一主一仆,一年长些,另一个只是个孩子。折文静拂了袖子远远地坐了,说:“你醒了。”迎春急忙将手中药盘放下。只见男子形如青松,眉目间隐隐流露出英气,一看即是出身高贵,受过良好的大家闺秀。更难得的是,颜色如画,气质娴雅,隐隐地带着一股子聪慧。这是武容第一次见折文静。“是你救了我?”折文静微微颔首。“你是谁?这是在哪里?”迎春将药碗端了过来,一边说:“我家公子是府州都督之子,如今这是在折府别院。”“你叫什么名字?”武容微微迟疑了会儿,明白自己不能将真名道出。那,自己应该叫什么名字?一时竟然错过了回答的最好时机。“喝吧。”迎春将药碗递到武容面前,睁大了眼睛,状似天真地问:“我们公子救了你,难道不能问一问你的名字吗?”武容并没有接过眼前的药碗,闭了闭眼,回答说:“敝姓杜,行四,叫我杜四娘即可。”☆、逃命姚巳这边虽然为沈太傅在皇帝面前说了好话,但在皇帝决定把沈太傅改成流放后。姚巳立马招来了她的暗卫,吩咐暗卫在沈太傅一家出了京城后,把沈家全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许留。暗卫接了命令刚要走,却又被姚巳给叫了回来。姚巳盯着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看了良久,她左思右想之后,才慎重的开口。“把沈青禾留下,杀了所有人后在貌似不经意的放了他,然后在他逃跑时在给本王抓回来。”姚巳说完又不放心的加了一句,“切记不可伤了他,别忘了做的干净点,别叫人找到本王头上来。”沈青禾夜里因为全家流放的事情睡不着,便悄悄的起身去了外面。沈素这一路上也是心事重重的没有睡着,她听到沈青禾起身的声音,便也悄悄的跟了出去。“大姐,你怎么出来了?”沈青禾看着走到他身边坐下的沈素。“不要多想,我们一家人能好好的在一起是最重要的事情。”沈素安慰的拍了拍沈青禾的肩膀。沈青禾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他趴倒在沈素的怀里和沈素哭道:“大姐,你说我是不是灾星,为何我身边的人都这么不幸呢。”“瞎说什么,是这个世道变了。”沈素把沈青禾搂在怀里,“暴君治天下,天下的人哪有幸福可言呐。”李氏见身边的这两个孩子出去这么半天还不回来,他推了推沈南烟,“你出去看看,叫他们两个赶紧回来,外面天寒地冻的,别在染了风寒。”沈南烟披着李氏的外衣,出了屋子寻沈青禾和沈素。他这边刚出屋子,姚巳的暗卫便杀了来。沈南烟在外面转了一圈不见沈青禾和沈素二人,他便往屋子里去,在快走到门外时,突然听到沈太傅凄厉的一声大叫快逃,紧接着便见窗棱上溅满了鲜血。沈南烟吓的嚎嚎大哭:“爹,娘?”沈素虽然是个书生但平日里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她和沈青禾说话的时候,便看见有一伙人悄悄的接近驿站。沈素见这些人一身黑衣不像是好人,不是抢劫便是杀人来了。沈素把沈青禾藏起来后,她便悄悄的跟了过去,却见这批人马进的是她家留宿的屋子。沈素当下暗叫不好,这是有人不叫沈家活着离开啊。沈素焦急的要去救屋子里的家人时,便听见了沈太傅最后的一声大叫,她眼睁睁的看着父母死在了眼前而救不得,无力的悲痛袭来时恰好听见沈南烟的哭喊,她忙跑过去捂住了沈南烟的嘴,拉着他便往相反的方向跑。显然屋子里的杀手也听见了沈南烟的声音,她们放火了沈太傅和她夫郎待的屋子后,便追杀沈素和沈南烟去了。沈青禾双手捂着嘴摊坐在柴火堆里,他看着眼前的屋子起了浓浓的大火,他的母亲父亲被人杀了,又要被人给烧的尸骨无存。沈青禾看着驿站里的人都跑出来救火,而他这个最应该去救火的人却躲了起来。当大火都浇灭了以后,沈青禾看着那些人从屋子里抬出了两具烧的漆黑的尸体,他在也忍不住跪在地上,蜷缩着颤抖的身躯无声的哀嚎。沈青禾哭到后来,整个人虚弱的侧躺在地上,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父母。他看着驿站里的人在父母身上翻找值钱的物件,又把屋里没有烧掉的包裹找了出来,大家一一分了后便兵分几路的去找沈家的其他人。沈青禾等了很久也不见沈素回来,他揽了揽沈素披在他身上的外套,见驿站院子里没了人,他才从柴火堆里爬了出来,浑身颤抖的走到父母的身体旁,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们后,又跪在了地上给父母磕了三个响头,又分别剪了父母没有烧焦的头发,把它们缠绕在一起放入了怀里,这才头也不回的跑了。沈青禾一路毫无头绪的乱跑,他只知道自己要摆脱身后的追兵,要躲开杀来的黑衣人。虽然他和沈素与沈南烟跑散了,但他不停的劝告自己千万不能回头去找。一来他不知道她们跑去了哪里,二来他更不能回驿站去等。当下的抉择只能是愿大家都能逃出去,各个安全待到以后再见了。沈青禾不停的跑了一夜后,终于在第二日的晌午时,体力不支的倒在了一个小巷子里。他气喘吁吁的躲在一处隐秘的拐角,拉紧身上的衣服靠在黑乎乎的墙角摊坐在雪地里。此时他又冷又饿,可他不敢出现在街面上,他不知道到底有几波人在抓他。沈青禾扬起冻的青白的脸看着头顶的天空,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天上的父母可以保佑他和哥哥姐姐能平安的逃离出去。冰冷的空气呼吸到身体里,使得沈青禾的饥饿感更是明显,他用拳头死死的顶着胃,希望可以缓解一下饥饿的感觉,他咽了几次唾液后,口干的连唾液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