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雨。
淅淅沥沥的细微雨声里,兼并着檐头雏燕叽叽喳喳的啾鸣,和风拂面,递来一阵花木草叶的清香,与湿润浅淡的土腥气融在一处,愈发衬出烟雨江南的气息。
孟秋昨夜熬了半宿,才将绣品弄好,再一大早挣扎着起床,准备送去铺子里换得银钱。
可她万不曾料到,自个儿刚收拾妥当,端着铜盆要将水泼在墙角,却在后门处看到个大布包裹。
包裹并非敞着,却也没系紧,露出里头白花花的,在春阳底下闪烁夺目的银两。目测……足足得有上百两!甚于孟秋还在里头看到零星的,几个金裸子!
她当场傻眼,复又反应过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郎、郎君!”孟秋着急忙慌去找燕承南,在前院里瞧见他,也不管他尚且还提着花壶正在莳弄,便一把拉住他往后门去,“不得了了!”
燕承南还当是甚么事情,手里东西都来不及放好,就被她拽到了地方。
他循着孟秋所说的,去看那一包金银,再不解的询问孟秋,“……到底怎的了?”
“你看不到吗?那儿!”孟秋指着它,“我合理怀疑是有阴谋!”
话音落下,他气息一滞,故作漫不经意的语气,接过话,“……此话怎讲?”
“不然天上还能掉钱吗?”
至此,燕承南方才晓得,她并非是对自个儿起疑,只是被惊着了。他心神一松,便禁不住笑了,拿出早已想好的说辞,“是我搁在那儿的。”
孟秋呆住,“……啊?”
“听闻你说家中银钱不够使,我得知城中刘府要字画乘到知县处祝寿,便去了。”他鲜少骗人,耳畔都羞耻到绯红滚烫,好在面上还算涓滴不遗,教孟秋并不能看出异样。
她率先想到的是,“那你会不会暴露踪迹?”
“无妨。”燕承南答着,“此处无人识得我笔触。”
“那、那……”孟秋再道,“你好歹和我说一声呀?”
燕承南看着她,不禁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还笑话我!”孟秋讲罢,也觉得此前太过于大惊小怪,共他对视着,本要嗔怪,瞧着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和他一起发笑。
“真是的,吓我一跳……”
她接过花壶,瞧了瞧那堆血汗钱,再看向燕承南。
两人对视彼此好半晌,孟秋和他认真说,“没事,我不辛苦。”
他表现出的疼惜显而易见,却体贴的不曾说破,而是迂回婉转的,教孟秋晓得他心意。哪怕难懂些,又时常不好揣测,但总而言之,却仍旧教孟秋大为感动。
“既然如此,今天得出门逛街~!”孟秋眉眼一弯,“给你买好吃的!”
“嗯。”燕承南望着她,连他自身都无从发觉的,在唇畔抿出浅浅笑痕,衬得眼眸里含情脉脉,“好。”
缠绵缱绻着,盛着对她的喜爱,皆是情态难掩。
“哎呀,你就算视钱财如粪土,也不能真把它当土啊。”
“哪有放在那儿的,要是丢了,不就白忙活了……”
絮絮叨叨的废话里,燕承南将她看入目中,却宛若刻在了心上。他不由得有些愣怔,像是从未想过,会与她如同寻常人家一般无二的,过着三餐四季的日子。
本该是不甚起眼的琐事,却教他欢愉又知足,堪称堕于梦中。
温软的烟雨浸着,教镜花水月般美好的一段时日飞快流逝,也让他一遍遍错失坦白的时机。乃至而今,竟已然无从说起了。
侥幸与贪念压过不安,令他情难自禁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