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幽幽道:“是因为我吵了?”
我持茶杯的手一僵,旋即放下,他想了一想,却道:“倘若是为了我,你该去追他。”
我这口水差点卡在气管,呛了几口去问:“你希望我去追他回来?”
仇炼争自然道:“傲慢人总能看出傲慢人的长处——我傲慢,他也桀骜,但他确实以你为友,这样的人,你自然该把他哄回来、追回来,让他在我跟前气气人,也好过他在外面一意逞强,丢了性命。”
好家伙,明知傲慢还不改,明知他要气你还要他回来?
可现在就算我想把他找回来,我也找不回来啊,他这人神出鬼没,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
我一脸狐疑地看着仇炼争:“你转性儿了?你从前不是与高悠悠最为不和的嘛?你天天对他喊打喊杀,怎么如今还鼓励我去哄他?不会是藏着什么坏主意吧?”
仇炼争瞪我一眼:“我行的正坐得直,你怎能这样想我?”
“那是为了什么?”
仇炼争指了指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他打我这些伤,你看着心疼么?”
我想了想,点头:“是有点。”
“这就是了。”仇炼争无畏一笑:“从前他打我,你不过多生几分纠结,心却是不疼的。现在他打我越狠,你疼我越多,就对我越好,如此一来,岂不是我赚了?他亏了?”
我还当他懂事了呢,结果这人的天真意气还是莽莽苍苍地伏在那儿,为了让我疼他,他都不做人了,气得我狠狠敲了他脑袋一记,恼道:“伤口岂是拿来胡闹的?你自己的身子自己不珍惜,怎能让别人去珍惜你?”
仇炼争立刻捉了我手,道:“别恼了,别苦着脸,你跟我来。”
我看他这么热情的样儿,疑惑了:“干什么啊?”
仇炼争立刻撺掇我坐在梳妆台前,然后把我这乱糟糟的头发给重新拆开,再拿了一枚青玉雕流云纹的发梳,从我头顶正中开始,一抹一抹地往下梳。
原来是要给我梳头啊,好毛毛仇。
但他应是头一次给别人梳头,梳到后面莫名地就有些紧张,遇到某些打卷的头发团,就如匠人一刀劈解乱绳似的,动作格外粗直猛力,难受得我“嘶”了一声,他便停下来,害怕道:“我,我又弄疼你了吗?”
我故意挤出一分笑容:“没事,你别怕。”
疼倒是不疼的。
就是有点秃然。
被拽断了好多。
仇炼争深吸了一口气,手上再接再厉,有了前期的磕磕绊绊后,他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但似乎也熟悉了发根的走向与质地,该断则断,该放就放,这梳头动作马上就顺滑了许多,不止三千的烦恼丝到了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里,一折二绕再是一拉,倒如鲛丝缠了玉柱,再没什么不能伸展直顺的。
梳妆台面上又摆了有一尊梁挽配好的宁神用的紫沉香熏香,配合他的指尖在我的发丝变、耳垂旁、颅顶间轻轻地跳跃,我立时觉得平静了许多,紧绷的肌肉松缓了了力度,只专注于享受他给我梳头的这一瞬平和安宁。
其实梳头时容易被拽断头发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只要不去在意这件小事儿,就可以好好享受毛毛仇指尖在我头顶跳舞的快乐了。
毛毛仇指尖跳舞完毕,把我头发绕在顶上,忽从袖间掏出了一根东西,插在了发丝之间。
我往镜中一看,惊了。
这……这不是原来的那两截木簪上?
不,不是原来的,竟是一道晶莹透明的冰簪!
仇炼争这厮不知是怎么做到的,拿了一根木簪,竟能以内力往上面添附冰层,如今外头是一层雪冰,里头是木簪的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