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度清醒时,已经是几个时辰后。
那时天色已换了一层,蜡烛燃得满室烛光熠熠,但身边的人却像是没换过似的,仇炼争也杵在那儿不动弹,见我醒来,生怕再听到什么奇言怪语,小心翼翼地问:“小唐,你还认识我是谁么?”
这是真以为我烧坏了?
我伸出手,一个手指猛敲在他的额头上,像在敲打着某不安分的灵魂似的。
“我不认识你还认识谁?仇大门主,你昨晚上好大的威风啊。”
如此揶揄讽刺的口气,一般来说仇炼争听了必得讽回去的。
可仇炼争听到,却像一时间从我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不由松了口气,纠正道:“已经是前天晚上了。”
啊?我睡了两天了?
他见我发愣,先是递给我一杯水,叫我一口囫囵喝下,然后警醒地攥了我的手,认真询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我迅速把手抽回来,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掌背:“我是唐约啊,还能是谁?”
这下不止是仇炼争,包括小常梁挽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然后该摸脉的摸脉,该探额头温度的探额头温度,我却举目四望,看见了所有应该在这儿的人,唯独没有看到一个人。
高悠悠呢?
我看向仇炼争,仇炼争虽然不愿,但还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你昏迷时他有来看过你,然后当晚就出去了,目前还没回来。”
我疑道:“他出去做什么?你没拦着他?”
仇炼争只口气一冷淡:“他既非我的朋友也非我的敌人,事情既已了结,他想去哪儿都是他的自由,我为何要拦他?”
我收起了担心,我想高悠悠一时之间不顺心,出去散步也是有的,以他这神出鬼没的习惯,指不定正在哪个屋顶上听墙角呢。
只是我看向这乌泱泱围着的一群人,眼神或关心或紧切,可结合这处境与环境,却使我有一种被放在光天化日之下围观私秘事儿的错觉,我只好咳嗽一声:“让你们担心了,我这两天发烧……主要还是胸口的伤加余毒未清,现下我胸口觉得好些了,你们回吧。”
话当然得这么说。
不然难道说某人物虽大活不好,我被穿刺了一晚上之后伤势发作然后晕菜了?
小常倒是老老实实地点头,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柳绮行挂在钟雁阵肩上,也是很令人放心地点头相信,至于梁挽和冯璧书,各自交换了一下神情,彼此都没说话,只嘱咐了几句便出去。
倒是阿渡,这人趁着大家都走了,才微笑着握着我的手,叮嘱道:“我看他与冯璧书不同,在这方面似是毫无经验,你得适当拒绝,别太心软……”
这话毫不意料地换来了仇炼争一记怒瞪,然而阿渡笑了一记,便道:“你既已大好,我和冯璧书也就安心了。”
我只道:“说起冯璧书,他的左手……能不能让罗神医来瞧瞧?”
阿渡沉默片刻,道:“等你们几人伤势稳定些,我就启程……带他去看罗神医。”
一想到冯璧书那差点残缺的手掌,和几乎完全断裂的肌腱,我难得陷入了几分难受与惋惜,只觉得没有做到尽善尽美,胸腔就好像有什么大石头压着。阿渡却似看出什么,一把就拍在我的手掌上,笑嘻嘻道:“你在想什么呢?你已经做得很多、很好了,难道还想十全十美不成?好了好了,赶紧吃好睡好,然后和仇炼争互相嫖来嫖去吧。”
仇炼争再次怒瞪他一眼,这人却回之以笑,笑完便走,走前还蹦蹦跳跳,甚至还给我俩做了个鬼脸,比了个小人和小人在一起的爱心手势。
我就纳闷了,他这么先进的比心手势是谁教的?自己悟出来的么?
他一走,把门“嗵”地一合上,就剩下我和仇炼争大眼瞪小眼的。
我看仇炼争,仇炼争却异常认真地盯着我,一动不动,像个扫描机盯文件,如个显微镜瞧样本,他铁定是不肯挪眼了。我便问:“你看我做什么?”
仇炼争认真道:“第一,你长得美,多看不亏。”
毛毛仇这波果真是心虚了,都学会好好拍马溜须夸人好看了?
我就故意瞪他:“别油嘴滑舌的,莫要以为我吃这套。”
然后我扬着脸,像从各个角度展示着什么似的,又问:“那第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