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旻的事一晃就是半月,昨夜听闻万象寺今日要来贵客,容瑾一早便在寺门外候着,等到晌午也不见人影。
容若静静地站在一旁,垂着眼眸思绪不知飘到何方,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兄长,信上可有说明时间,怕不是此处山地崎岖,走岔路绕远了?”
“信里说卯时到,”容瑾眉头微蹙,抬手摸了摸容若的脑袋,“身体可有不适?”
“还没那么娇弱,兄长放宽心。”容若浅浅一笑摇摇头。
“公子,喝水。”永澈先递了杯茶水给容若,再是容瑾,“莫不是诓我们,哪有说接圣旨先通知一步让人等的。”
“且看来的人是谁。”容瑾朝远处望去,抿了口茶。
酉时,天际线晕出一道黄边,天色渐晚,他们站了近六个时辰,容瑾的眉头越锁越紧,气压低得可怕。
永澈站在容若身侧:“公子,腿可难受?属下帮你捏捏。”
“无事。弥州寺庙不少,许是在路上走岔了,不过这么久,就算是一尊一尊拜过去,这佛也该拜完了。”容若淡淡道,抬手一拂,“阿澈,备茶。”
“是。”永澈退下。
容若正欲开口,便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三四辆马车陆陆靠近,马夫似没瞧见人般驱策着马匹越跑越快,顷刻就快踏到容瑾脸上,这才狠狠勒住缰绳,马蹄高扬,掀起的风沙扑了两人满头满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平遥战马,欲踏汗鬼之躯。
“罪臣容氏。”
“恭迎公公亲临。”
车上的人闻声,倒也不急,一旁的小内侍慢悠悠地把帘掀了,这才缓缓下了马车。
“咱家来晚了,早听闻弥州是古佛之都,可惜咱家是陛下身边的人不能轻易离开皇宫,这不,今日得天子之福才得以来这观光,”儒平笑意满满,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陛下近月夜夜不得好眠,咱家自是要为陛下祈福,晚了些时辰,容公子勿怪。”
“公公说笑了,天子的事自然是要事,我等候着便是。”容瑾平展眉头,浅浅一笑,微微欠身,身旁的容若不言而笑,一副乖巧模样。
儒平听了舒心话自是没多说什么,随即高声道:“圣旨到。”
众人闻声跪下俯首。
“敕容氏。近省所上劄子,去容氏之罪已六月,以卿践万象具九,未尝懈怠,朕具悉。虽容氏之罪滔天,亦知乳稚无辜。风雨时节,事繁而员众,卿既践九①,理宜协力将功补过,随遣容氏往睢城,了永平灾。成命自朕,于义毋违,竭力忠职,戴罪立功。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罪臣容氏领旨谢恩。”容瑾在地上一叩,双手举过头顶接旨。
“容公子,念在过往情分,咱家提醒你,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叶障目的事多了去,你可要擦亮眼睛看清了,谁才是你该找的人。”儒平抬手在容瑾肩上拍了拍,随即从怀里掏出帕子给自己擦手。
“公公说的是。”容瑾站起身,手里拿着圣旨,眼眸清明。
儒平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容若,扭头询问容瑾:“容小公子何在?”
“罪臣容雱之子容若,见过公公。”容若往前站了一步,恭顺地行了礼。
“瞧着聪明模样,入秋天寒,陛下体恤你,让你随咱家先回阙都,你可有异议?”儒平道。
让容若先回阙都,谁人看不出这是拿容若拴着容瑾,好让他别无二心心甘情愿的替他们办事,可就算知道又如何?
如今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杀已是万幸,容瑾心里盘算着,容若跟着他若是有事他不一定顾得上,放在宫中未免就是一件坏事。
“容若没有异议。”容若老实地摇摇头,从始至终都未将他的头抬起,在儒平眼里他可比他大哥知恩。
儒平看着容若,心里想着,倘若有个罪臣爹的人换做是他,他可不比容瑾能抬得起头来,要不怎说后患无穷,但再烈的马再猛的禽,没了羽翼断了腿,都只是头会鬼吼的野兽,拼了性命也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