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郡的最北界,距离大汉之外的疆土其实并没有多远,中间却叠了五原郡和云中郡两郡的部分,固阳正在这一条线上。
换句话说,固阳夹在归化的南匈奴和域外的北匈奴之间。
但北匈奴在如今已渐成西迁之态,处在固阳以北的,乃是匈奴中的一支部落,也即休屠各。
戍守边境的雁门太守郭缊和武猛从事张辽所在的位置,在云中定襄以及雁门北境的这一片区域,为的是防止鲜卑在重新定下了首领后,魁头和步度根会为了彰显鲜卑权威而内寇边关。
在这种情形下,便给了休屠各胡以可乘之机。
在乔琰语气沉重地念出这四个字后,从郭嘉这里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郭嘉回道:“正是休屠各胡,但因固阳城中县民死难,对方天黑而来,天明而去,更没有留下什么证据。而偏偏如今的并州边关守军,还没有这个本事分出一支足够分量的人手,追击那些踪迹而去,本着以血还血的法子将此仇报回去!”
“若我是乔侯,一旦将白波贼拿下,不若将他们驱策北上,以白波贼为先,以黑山军为后,能杀人者入列,从首功制度评判,被杀者即死,也算是对他们从贼的惩戒。”
“今日如此,明日亦可如此。乔侯居于并州边关,岂不是正有一个最合适的赎死之所!”
他这话无疑很难不让乔琰想到一些人,正是此前的黄巾之乱中,在她与张角的那场辩论后侥幸得以活命的人。
这些人中一部分被发往度辽将军所属的营地,一些人被发往幽州,这也未尝不是一种赎死。
乔琰本还打算去看看那梁仲宁现如今是个何种情况,只是先有乐平诸事不易的发展,又有七月蝗灾惊变,在她结束了禁足后又先选择拿这白波贼开刀,便自然暂时忘记了此事。
但此时不是顾及这些人的时候,她收回了思绪,集中到了郭嘉提出的这个建议上。
杀人者入列,被杀者即死。
这诚然正是一条将人做出筛选的门槛。
有这样一道筛选,无疑也让人对于得以加入她麾下的结果更多了一份重视。
不过……
“若是这前阵驱策的白波贼转头与羌胡联手又该如何?或者也不限于此番,若是往后也行此道,却助长了边塞胡人声势又该当如何?”
白波和匈奴联手为祸,这也正是在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甚至就在不远的将来。
但郭嘉却仿佛有些不解地朝着乔琰看来,说道:“乔侯啊,这恰恰是最不必担心的事情。你只要永远都比边境之外的匈奴鲜卑人更强不就行了吗?”
乔琰心中一震。
她陡然意识到,这好像并不只是因为郭嘉年少故而敢想,才会提出的说法。
在“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屡次出击匈奴现实面前,若不是在中平五年,匈奴尝试性地做出了反抗征兵,击杀并州刺史的举动,他们甚至可能不知道,汉室居然不能对此做出什么有利的反击,以至于他们将并州整个北境变成让异族纵马驰骋的乐土。
又若不是因为白波贼与他们和谈联手,他们甚至可能不知道,原来这大汉疆域内的子民在此等情形下还能跟他们是自己人。
现在更还没有那五胡乱华之事,让中原彻底陷入礼崩乐坏的境地。
所以郭嘉可以堂而皇之地说出,只要永远比边境之外的胡人更强这样的话。
落到她乔琰手中的俘虏,也可以去面对这样的选择——
继续跟她为敌,或者选择一条稍稍简单一些的路去走,参与边境之战,以杀胡战功换取被纳入乐平首功制度体系下的机会。
这其中是有难易比较的。
匈奴记吃不记打的情况,原本在戏志才看来,这会是一笔定期的赏功军粮支出,却因为郭嘉的这个建议,极有可能成为一条兵员补足产业链的关键一环。
若非郭嘉以当今时代之人的想法指明这一点,乔琰几乎要走入误区了。
他这番谏言着实至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