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这是必然。”郭嘉回道,“但以此番为例,乔侯对白波贼势在必得,才有了那先前未尽全功的三战,可若是乔侯得白波贼为俘,进而为兵,直接将其收入门墙,那么——”
“那么以一种不在乎于将人往坏处想的方式来评判,只怕往后贼寇将再不怵与乔侯敌对,因为一旦不敌,只需投诚便是!不仅能免于枭首,还能享有乐平兵卒斩首为功,一首三十石的绝佳待遇。”
“我并非在此危言耸听。”
他这话说的同样没错。
汉末诸多军阀何以杀俘屠城之举屡见不鲜,一方面自然是粮食短缺,养不起那么多人,另一方面却未尝不是在震慑。
站在他们的敌对一方,可能能够得到招安的待遇,也有可能会直接作为被他们斩杀用于警告敌人的标志。
但就像乔琰觉得首功制度及其补充条例的实行,必须是坚守的底线一样,那屠城灭族之事……
即便她自意识到穿越到了这样一个年代,也自争取这乐平侯的位置开始,就比那未来诸侯的任何一方都要先确认,自己要先掌握到足够的主动权,也未尝不能有逐鹿天下的野心,她也始终觉得,绝不屠城和将俘虏坑杀殆尽。
这正是另外一条底线。
她垂眸思忖了片刻后问道:“那么以奉孝看来,要以何种方式来制约这些俘虏?”
她说的是制约而不是处置,不难让郭嘉听出她在这话中所表露的倾向。
但这显然并非是什么仁善之心驱动下的迟疑举动,否则郭嘉不会在她写给戏志才的信中,也看到了她对赵云此番行动的安排,也不会有起初救下他和麋竺时候的河谷一战中,乔琰手段干脆的斩尽杀绝。
杀人为震慑,在乔琰这里显然不是一件不可为之事。
而局势如此,时情有变。
现在她只是想要多一点的人口而已,又有什么问题呢?
郭嘉在前来平周的一路上打着散心赏景醒酒的名头,实则骑在马背之上,将此番所要说的话,都以打腹稿的形式想了个清楚。
此时听乔琰只是要听取进一步的建议而非是对他的想法提出否决,郭嘉已先松了一口气。
他望着上首的乔琰,越发镇定地说了下去,“门槛。”
以门槛来制约俘虏。
“投诚之人一旦被君侯招降,所享有的战功赏赐制度如若必须是首功制,那么乔侯就同时给出一个适当的招纳门槛,而不是一味地将俘虏而来的士卒作为自己的部从。”
郭嘉在被人领入这平周大营之时,正见到了因先前的山中分兵作战而缴获来的俘虏。
见这些人得到的看守禁锢力道并不大,郭嘉也不难猜出,其中的一部分看起来尚可算勇武的,很有可能已经被乔琰选编入了自己的队伍中。
这正是用来让这些人安心,说明她并没有打算将这些人按照对付寻常贼寇的方式处死。
不过要郭嘉看来,因不能给其余贼寇以“不如试一试,输了反正还能投降”的侥幸心理,她这种做法还算不上完全妥当。
起码,还需要再做出一个补充。
他便继续说道:“这或许也可以换个说法,不将其称之为门槛,而是既有首功之赏,就该有赎死之罚并行,不过大汉的赎死规则乃是以金银布匹划定的,乔侯却该当换一种方式。”
“说来听听。”赎死二字一出,乔琰来了兴趣。
郭嘉语气忽然沉重了几分,说道:“三日前,云中固阳县为人所攻破,城皆被屠,城中财货被劫持而空,在我自乐平出发之前,仲德先生刚收到了这条信报,大约是因乔侯专心于先除白波贼,并州刺史部先将消息送到了乐平。他也委托我将这条消息带给乔侯。”
“固阳之变无有活口,但到底是谁人做出了此事,以乔侯的聪颖绝不会猜不到。”
骤然闻听这么个消息,乔琰心头一惊,又压下了眉眼间的惊动之色,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固阳……
位居乐平的三年间她几乎已经将并州地图日日观摩,说是倒背如流也不为过。
固阳在何处她绝不会记错。
东汉末年的并州,在边境的区域划分是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