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震惊地看着佟佳氏,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小瞧了她。
素日瞧着佟佳氏一心扑在皇上和四阿哥身上,瞧着有些软弱糊涂,没想到一出手便如此狠辣,直直戳中她的软肋。
没有哪个女子不在乎孩子,宫中的女子更是如此。
没有孩子,再多荣宠富贵也不过过眼烟云,说不定哪日飘着飘着就散了,终究无可依靠。可若不答应皇贵妃的要求,她只怕连过眼烟云都摸不着,只能灰溜溜出宫潦草一生。
贾元春跪伏在地,紧紧攥成拳的手缓缓松开,她叩了一个头:“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苍天可鉴,若能叫娘娘放心,奴婢愿意喝这碗药。”
说完她端了那药一饮而尽。
佟佳氏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好好收拾一下,等会儿再过来伺候。”
贾元春又磕了个头就退了出去,佟佳氏泄了气般瘫倒在床,剧烈咳嗽起来,春华连忙替她拍背,心疼道:“娘娘如今该好生歇着才是,何苦如此费心?”
“我只是”佟佳氏也不知自己如今到底在做什么,只是来了这世上一回,总想抓住点什么东西罢了。
她不欲与春华多说,只道太累了,兀自躺着去了。
康熙来的时候,佟佳氏已经疲倦地睡着了。
她原就瘦弱,如今更是单薄地不似真人,被子盖在身上几乎没有起伏,一张巴掌大的脸青白凹陷,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气。
宫人们见到康熙忙要行礼,康熙摆手免了,然而这动静还是吵醒了睡梦中的佟佳氏,她睁开眼,见到康熙便虚弱地笑了笑:“皇上来了。”
康熙坐到床边问:“今日如何,太医怎么说?”
“还是老样子,”佟佳氏笑着推了推康熙,“表哥坐远些,免得被我过了病气。”
她这般亲昵,又称呼他表哥,康熙不由想起当初那个娇怯柔弱的女孩儿。到底多年情分,他心里顿时一软,叹道:“太医怎么说?”
“不过是叫躺着罢了,也没有什么法子,”佟佳氏说着就用帕子捂了嘴,咳嗽地停不住。
宫女焦急地上前替她拍背。
“我没事,”佟佳氏止了咳嗽,笑着吩咐宫女,“怠慢皇上了,元春去给皇上倒杯茶。”
贾元春福身应是。
她一动便有盈盈暗香袭来,康熙略多瞧了两眼,发现此女长相也甚是妍丽,身着宫女常穿的天青色云缎旗袍,却别出心裁地收了腰线显出纤细腰肢,袖口及领口处绣了桃枝,配上头上浅粉宫花,整个人仿佛春日桃花,娇媚端庄,生机勃勃。
她动作利落地倒了茶奉予康熙,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在康熙手上轻轻拂过。
康熙淡淡瞥了她一眼。
贾元春奉了茶就安安静静站到一边,仿佛方才短暂的接触确实出于无心,佟佳氏却笑道:“我这病多亏元春了,每每她在身边我总是能舒坦一些。”
康熙笑问:“可是有什么说法么?”
“正是呢!表哥不知,元春原是正月初一的生辰,最是有福气之人,所以能压得住病祟呢。”
康熙哪还不明白佟佳氏的意思,刚软下来的心又一点点硬起来,淡声道:“怪力乱神,不可轻信。”
“表哥说的是,臣妾若非切身体会过原也不信的,只是如今却不得不信了,”佟佳氏拉着元春的手道,“她家里怕也是信的,只道这般福气家里无德承受,倒巴巴把她送到宫里来。否则她一个千金小姐,何苦进宫做宫女呢?表哥不知道,元春原姓贾,出身开国勋贵荣国公府呢。”
康熙听到荣国公府一顿,然后脸色更淡了:“既有福气,又怎会做宫女?可见不过虚言罢了。”
贾元春闻言脸色一白。
佟佳氏咳嗽几声,笑道:“表哥”
康熙已经懒怠与佟佳氏说话了,近日瞧她安分,本以为已经想通了,没想到还是这般不知所谓!
若非念着她在病中,康熙立时就要甩袖离开,如今却不得不再敷衍几句,心里不耐至极。
正是难以忍受之时,有宫女来报四阿哥和六阿哥求见。
佟佳氏笑容一顿,四阿哥来她自是高兴的,但却不想见胤祚,况且这会子要撮合皇上和元春,旁人来了倒不好说话,于是笑道:“这会子怎么来了,怕是玩得累了,先让人带他们去吃东西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到时辰吃什么东西,叫他们进来吧,”康熙淡淡道。
佟佳氏无法,只能叫四阿哥和胤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