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骗我,他跟别人联手,让我成为一个笑话,我喜欢的人恨死我了……我做错什么了啊?”
“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会客室里响起老爷子的声音。
礼珏怔了怔:“存在就是错误吗……”
为什么呢。
怎么我的存在就是错误呢。我连逢年过节杀只鸡都要难过好几天,良心不安睡不着觉,怎么就不该存在了,我没有害过谁啊。
礼珏浑浑噩噩地回到南城,半路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他奶奶病危,他不知所措地站在街头。
雨水掉在他眼帘上,他瑟缩了一下,像一个做了噩梦被吓醒的小孩子,恐慌无助地朝着医院的方向跑。
跌倒了,满身泥水,膝盖剧痛,礼珏恍惚着爬起来,继续跑。
礼珏到医院的时候,雨还在下,天也是昏暗的。他跌撞着冲到病房门口,脸上身上都是湿的。
病房里值班的医生瞧见他,几个大步出来,问他怎么没打伞,是不是摔了。
“我奶奶……”礼珏没有脸面进去,不敢,也害怕,怕奶奶一身死气,这段时间他来医院总是心不在焉,奶奶肯定感应到了,要走了,他抓住医生的白大褂,精致的五官笼满了惶恐不安,“救救我的奶奶……”
医生叹息:“手术要做的话,准备工作要有一会,费用太高,成功率不大。即便手术成功了,老人家也……”
“我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礼珏站不住地栽进医生怀里,他发着烧,全身滚烫,一遍遍地重复那句话。
医生尴尬地抱住怀里人,去年年底,病人的褥|疮加重,家属又不在身边,护工一个人觉得吃力就不干了,需要重新找护工,他联系不到少年,就垫费用安排护工。
年后到现在,医生都没提起这件事。
医生家境一般,这次病人的开销超过他能力范围,他帮不上了,对少年感到抱歉。
礼珏丢下一句“我会带钱回来”就跑了。他去了南城来钱最快的地方。
――缔夜。
这个时间,“缔夜”的员工要么半死不活地躺在客人床上,要么用被子卷着被欲|望泡发的身子在宿舍睡大觉,门口就两个保安。
礼珏的脚步生了根一样扎在地上,一步都挪不开,他缩在墙角攥紧手机,牙齿咬住手背,眼里是犹豫的光。
过了会,礼珏抬起头,拨打了一个刻在心里的号码:“沈而铵,你救救我……”
沈而铵在寺庙里为母亲超度。看到陌生来电,他下意识接通。
电话里传来的却不是他期待的声音。
“沈而铵……”那声音怯怯的,小小的,像风雪里的最后一点星火,“对不起,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我一时冲动,鬼迷心窍,我罪该万死。”
“你报复我吧,我把我的一生都给你好不好,我什么都愿意干,只要你帮我,给我一百万……不不不,五十万也可以……不行,五十万不够,你多给我一点,我任你处置……我奶奶不行了,求求你……”礼珏语无伦次,他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在褚家流干了,此时却又涌了下来。
沈而铵的胃部抽搐,被什么恶心的东西刺激到了反胃想吐,可他放在挂断键上的手却没按下去,他听见自己陌生的,冷漠的声音:“什么,都,愿意,干?”
礼珏一愣,他小小声,仿佛怕惊扰到他的天神:“是的是的,随便你怎么报复我都可以,我求你了……”
沈而铵线条无情的薄唇微动,隐隐有个字就要吐出,手机上突然有电话打了进来。
还是陌生来电。
沈而铵无意识地按键,挂掉通话中的号码,接第二个打进来的。
当熟悉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他动了动僵硬冰冷的手指,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握住了枪。
握得紧,枪身将他掌心硌出深痕。
“沈而铵?”茭白又喊了声,他正在车上,还没睡醒,迷糊间给沈而铵打电话,用的是戚以潦的手机,他自己的昨晚忘了充电。夏天到处都是湿的,脑子也是,进了水一样,忘事。
沈而铵将枪放下来,握住抄经文的钢笔,手指不再冷僵,活了过来:“嗯。”
“你母亲迁坟的事进行得怎么样?”茭白窝在皮椅里,没穿鞋,只套着一双低筒棉袜,黑色的,露着一截白而细的脚踝。
沈而铵道:“顺利。”
“那就好。”茭白的尾音模糊,眼皮沉重。
沈而铵低声:“你不在兰墨府?”
“不在,出来了。”茭白的话声更浑,蜷在座椅上的脚不经意地一伸,搭在了一块硬邦温热的东西上面,意识到那是老变态的大腿,他猛地把脚收回来,清嗓子,“你戚叔叔出差,我闲着没事,就一道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