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找登台唱戏的机会,周边乡镇里承包堂会场地的负责人、民营私企的老板,甚至稍有名气的会馆……他挨个上门,和人家攀关系,扯交情,咬着牙自己花钱请人家喝酒,喝到这段时间天天胃疼吃流食……我他妈——”
叶天鼻音非常浓重,咬着牙几乎说不下去:“我把工资和接私活的项目款给他,让他运转戏班,他还不要,说什么让我自己留着,以后有了女朋友成家用——艹,我他妈找个屁啊,我就想要他,想守着他,让他别这么累别这么难为自己,除了他,我还能找谁啊我?”
“小杭……”叶天缓缓转过头来,眼角一片湿痕,“你说的对,今天这事我就是故意让你看见的,师哥对不住你,但是……我真的要忍不住了,就觉得我这点心思自己快要兜不住也藏不下了,必须得找个人,让他知道让他看见,让另外一个人明白我对他这份说不得的心意,和亲情无关,和兄弟无关……我他妈就是喜欢他!要不没准哪天,我可能就忍不住直接跟他说了,到时候,就都完了……”
楚杭微微睁大了眼睛,被这样一份突如其来的摆在面前的暗藏深情,惊得久久无法言语。
这是他没办法体会,也没办法感同身受的情感。
他甚至不能想象,他的二师哥,这样素来潇洒自如的一个男人,是如何将自己的真心私藏在四下无人之隅,近乎绝望地,卑微地,爱着那个他名义上的“大哥”的。
楚杭狠狠咬住唇里,忍住所有即将外露的情绪,抬起手,按在叶天肩膀上,微微用力,颤声说:“师哥,我给你保密,你安心。”
叶天神情混沌而恍惚,半晌,伸出手臂,揽住小师弟的肩膀,力道之大,让楚杭萌生出了一种下一秒肩膀上的筋骨就会被他捏碎的错觉,而后,叶天屈臂将楚杭环住,把额头抵在他清瘦凸出的锁骨上,带着再也掩饰不住的哭腔,咬牙低声说:“谢了,小杭。”
楚杭慢慢抬起手,覆在叶天颤抖不止的脊背上,口吻低肃:“哥,我不说,但是这事,你自己也得忍着,憋住了,能忍多久忍多久,最好永远都别让大师哥知道,就当是为了他,也是为了你自己,死都别说。”
“我知道……就是太他妈难了,比死了都难受。”
毕竟是毫无希望的、不带任何期待的爱了那么久的人。
楚杭轻声叹息:“忍不住的时候,就偷偷跟我说说,但说完就别再提,我也听完就忘,只当没这回事。”
肩膀处的衣料被温热的触感浸湿,过了许久,楚杭听见叶天一句嘶哑的回答:“好。”
“从今天起,这就是咱俩共同的秘密了,给师哥保密。”
“好。”楚杭说,“说到做到。”
夜阑人静,两人在小院中静坐许久,直到月隐星默,万籁无声。
而情绪翻涌激烈,经历了这一晚前所未有的心神疲惫,无论是楚杭,还是叶天,都没有发觉,院门外,那个和他们仅有一墙之隔,从两人相拥前的上一秒就出现在那里,直到两人都不再说话,静默以对,才缓缓转身,慢步离开的背影。
陆越岩一身黑衣隐没在月夜之中,直到回到车上,才发现手中的那份文件已经被自己攥出了褶皱狼藉的指痕。
那是一份“三清园”和那间茶楼驻场续约的合同。
今天白天,所有的买卖转让程序走完,他第一时间让自己的私人律师团队拟好了这份合约,毕竟从那份调查报告上来看,这应该是楚杭此时最希望得到的东西。
而后,他处理完手上今天必须了结的工作事务,开了一个多小时的夜车,马不停蹄地赶来献宝,就算动机不够纯粹,但这样类似于“哄人”的行为,却实打实的是他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做。
有些幼稚,甚至有些毛躁冲动,其中还夹带暗藏了一点按捺不住的雀跃与欣喜,想着楚杭看到这份合同时,会是什么表情?悸动、兴奋?哪怕都没有,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出现一闪而过的惊喜,之于他而言,也算完满。
毕竟“重新来过”这句话是自己说的,那么偶尔放下身段来哄一哄那位清清冷冷的小先生,也不是不可以。
而等陆越岩来到院门前,伸手推门的前一秒,又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他的小先生,几天前还被他箍在怀中吻破唇瓣的人,正被另一个男人紧紧搂在怀里。
他听见那个人对他说,这是我们的秘密,你要保密。
他听见他低声的回答,在说好,说自己会说到做到。
陆越岩站在院门外,一手攥紧了那份合同,另一只手僵在半空,突然就觉得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啪”的一声脆响,陆越岩将那份合同随手甩在车子中控台上。
漆黑的夜色淹没了男人脸上的情绪,那些狠戾与暴虐,失控与愤怒,全部被他收敛在墨色的眼底,渐渐酝酿起一场迟来的惊涛骇浪。
陆越岩启动车子,换挡,掉头,黑色轿车犹如利箭一般划破夜色,头也不回地向远处驶去。
血液中掠劫侵占的基因在一瞬间被彻底激活,他改变主意了。
他想要的人,就必须得到。
但如果温情无效,心意徒劳,那干脆就省省吧。
既然哄不回来,就用抢的。
毕竟明目张胆的侵夺,才是最适合他这种人的方式。
感情中亦有弱肉强食,有些时候,不择手段,却往往是最有效的捷径。
他要他插翅难逃,甘心俯首。
更要他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作者有话要说: 嘤!感谢追文的金主爸爸们,感谢大家支持正版,十九跪着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