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膏融融,月影渐浓。
不知怎的,得了许明姌的这一句话,雾杳便真的安心下来,一点一点被困意淹没。
坠入梦乡之前,她混混沌沌地问:“一直……陪我吗。”
闺阁无声。
良久,少女的回复才如羽毛般落在她耳畔,“嗯,一直陪着我的杳杳。”
翌日大晴。
雾杳又是精神奕奕地步入了峣峣阙。
她倒是强迫自己摒除了杂念、一身爽利了,但她身后,却是粘粘稠稠如影随形地跟了不少视线。
“是她吗?就是她吧。瞧这模样,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听说她天生脑子有问题,好端端发疯把须弥公主吓一跳,结果反而被刺伤了眼睛,是真的吗?”
“哎呀,不是天生,是后天摔坏的。”
“管她生的还是摔的呢!还有还有,我听说呀,昨儿个她还搅和了机筹处办事,最后浑没事人儿似的回家了呢!”
阻隔了视野的花墙下,不知雾杳听觉异于常人的斋生们等不及寻个僻静地方,就凑在一起低声热议起来。
“豁!”众贵女像喝了两斤辣椒油般,不约而同地嘶嘶倒吸着凉气,“她之前不也是在被拐走十几年后,神乎其神地被认回了雾家?莫不是,捡了什么佛骨、灵玉吧……”
雾杳越听越迷茫。
这些话,拆开的一字字她都认得,合起来,却全然超出了理解范围。
不过有一点她明白,所谓“发疯”之类的谣言,一定是夏琬琰传出来的。
这些闲言碎语不痛不痒。
倒是有些嘴甜心苦的人,倒还难缠得多了。
譬如眼下。
“雾杳!”远远地,就见一名挽着秋波蓝绣朝云出岫软烟罗披帛的少女向这边招了招手。
被点了名,脚下打弯的雾杳不由认命地转回身,“早。”
骆绮岫矜持地拿余光四下望了望,确认没什么人后,用胳膊肘戳了戳雾杳,“许明姌又忙三学切磋去了?”
“嗯。”雾杳眼睛盯着鞋尖地走着。
“这——”潦草地寒暄了一句后,骆绮岫看了看雾杳身后低眉顺眼地抱着纸伞的白檀,虽然觉得多此一举,但下意识地小声了些,“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不做点什么?”
有时候,雾杳挺佩服这位性格与其他骆家人迥异的小姑娘,思绪是真的跳脱。
却也真的能误打误撞。
她心中一紧,佯作懵然道:“做什么?”
“别装啦!这儿又没外人。”骆绮岫挤眉弄眼,“十年一度的盛会诶,人多口杂,你不趁机搞搞夏琬琰?”
雾杳眨睫的速度缓了一瞬,抬头望了望天,随后猛然抽步向前,拉开与骆绮岫的距离,“你也太高看我了。”
“嗳,慢点慢点,等等我啊。”骆绮岫拈起裙角,婷婷嫋嫋地追着雾杳,“还有你带把伞干什么?‘观天报’说今天是个大晴日呢!”
“哦,有备无患。”
但雾杳心里却清楚,今天一定会下雨。
而且是场,又猛又急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