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渡与老七对视一眼,老七的白脸上全是困惑,阿渡则是轻轻嘘声。
柳绮行又懵又楞,似是受惑于眼前的情形,侧头看向钟雁阵,似乎想从他那边得个答案,可钟雁阵偏偏是个聪明人,不但保持了沉默,还安抚性地揉了揉柳绮行的肩膀,柳绮行想开口,他就手指一动,在肩部敲了一敲,暗示他也保持沉默。
小常有些欲言又止,伸手想做点什么,可还是攥了拳,抬脚似要走一步,却又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拦在原地,半步不得寸进。
仇炼争倒是一动不动,但眉阴面黑,半遮半掩的雪白胸口一起又一伏,似胸腔之间隐约浮动着层层叠叠的惊怒,我也看见他眼里的那些恼怒,它们浓厚强烈得像藏了许久的刀子,厉烈凄热地都快要滴出血了。
为什么不承认我们的关系?
当初就为了这个人,你遭了多少罪与多少苦,现在还要因为他,和我做什么假朋友,谈个情说个爱都要偷偷摸摸的吗!?
他眼中不服,脸上微恼,脸上分明写满了这一段话。
我看懂,也明白。
他受不了这委屈。
而且还是为了许亮明这个“罪魁祸首”,而受这样的委屈。
我只好从警告性地瞪着他,改为目光恳切地看着他。
我只好在许亮明看不见的角度,咬着唇,轻轻拉着他的袖角。
仇炼争沉默憋气地转过头,在许亮明的注视下,闷闷沉声道。
“我与唐约救人……确是为了朋友义气,许帮主不必往别处想。”
我这才松了口气。
他到底比之前进步了不少。
就算内心一股子的憋屈邪火,可到底顾着我,硬生生把这火给掐灭了。
许亮明眼观四方,泰然不动,只是那虎豹一般精绝敏锐的目光微一闪,似捕捉到了许多微妙之事,又似在各种残缺不全的拼图中拼出了什么,他沉默许久,叹了口气。
他问我道:“我进来的时候,你是在讲故事吗?”
我笑道:“是啊,我在给他们讲高悠悠的故事呢。”
许亮明笑了:“我听听可以吗?”
我道:“当然了,你想现在听吗?”
许亮明笑道:“不急,我和你说完话了,还有别人想和你说说呢。”
我一点头,许亮明一招手,动明帮的几位眼熟的兄弟,就再没了顾忌,纷纷扬扬地涌过来,一个个冲我打招呼,说暖心话,听得我乐呵乐呵的,大家说完体己话,许亮明又从有公职的钟雁阵开始,一一拜会在场的新老读者,然后几乎把每个人都拉过去简单说几句,态度不卑不亢,言语诚实恳切,说的话却总围绕一个点、一个中心。
那就是照顾我。
他是真心希望这些朋友能好好照顾我。
为此不厌其烦、不顾面子地说,甚至显得有些婆婆妈妈。
“我这兄弟看着是个明理的,其实被我们宠惯了,说话做事也一向任性,若对朝廷有些言语,那也只是他在发牢骚、说闲话,并无不敬之心,麻烦钟捕头和柳公子多多照顾包涵,切勿与他计较。”
钟雁阵认真点头:“许帮主放心,我一定记得你的话。”
柳绮行倒是有些窘笑:“其实……我受唐大侠照顾比较多,我还不好意思照顾他呢。”
“我这弟弟年纪小,性子又有些骄傲扭捏,说话做事是出挑了点儿,但他并无坏心,他心是最热最冲的,也正因此会吃亏。梁公子你比他年长,又是心善为侠之人,还请你平日多劝劝他。”
梁挽苦笑道:“我倒是一直在劝,可有时他不听劝时做出的决定,倒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用呢。”
这人还真是一个人就当了我的爹妈姐妹兄弟,什么话什么事儿都敢说。
可如此这般说了一通,说到后面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拉着他的袖子就道:“亮明哥还当我是十八岁的少年么?我马上快二十四了。”
许亮明却捏了捏我的肩:“二十四很大么?我看你分明和当年一模一样,长了这几年和没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