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反应像极了正在围观珍稀动物,是以,陈群好不容易捋清了眼前的宗亲关系,现下满堂族亲,却叫他晕头转向。
终于忍受不了从兄们的热情和打招呼的方式,陈群把自己的辫子和脸解放出来,瞅准目标,红着一半脸躲到正在与三叔父闲聊的陈纪身边。
陈纪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就看见了稚子白嫩的圆脸上极其显眼的红掐痕。陈群可怜巴巴地望着陈纪,并用抱大腿的方式希望他能解救自己。
陈纪哑然失笑,弯下腰抱起他。
三叔父陈洽指着他笑道:“阿正机灵,甚会寻求庇护。”
“阿正平日不甚亲我,今日乃是趋于无奈。”陈纪继续对着陈洽打趣道。
陈群另外一半张脸也红了起来,闹了个大红脸。之后没人关注他了,他只好把脸埋在陈纪肩上,重重呼出一口闷气。
他眼神灵动,略略一转就显得机敏而又可爱。只见堂中人满,院中清冷异常。
陈群东张西望,没看见祖父陈寔,更没有望见母亲张氏刚才讲到的三从姊阿昭。
他对这位可怜的阿姊极为好奇,心里就像猫爪撩拨似的难耐。才趴在陈纪肩上一会儿,便撂腿获得了自由,转身就在众人的腿边跑得不见踪影了。
后院花园里有一莲花池,现在天寒纵使没有莲花可欣赏,陈寔也极爱在那儿走一走,平日里更是喜欢在莲花池边诵读诗词歌赋。
陈群一路小跑到后院,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趴在高高的栅栏边上喘气。
他看见陈寔坐在池边的石亭里,和一名素衣女子闲聊。厅堂里儿孙满堂,陈寔却并没有在那里享受这种天伦之乐。
女子尚在妙龄,姿容动人,陈群远远看着,心道这莫不就是被无德男休了的阿姊阿昭?
他穿得体态圆盈,衣服颜色又显眼,女子一眼就看见偷偷摸摸趴在木栅栏上的小团子,霎那间眉开眼笑,冲着他招了招手。
“阿正,过来!”
陈群立马被俘获,开心地迈开短腿奔了过去。
阿姊把他接住,抱着他坐在腿上,素手轻捏圆润的脸颊,却见小团子眉头舒展,一脸开心。
“我原担心阿正认生,不曾想稚子体贴,一直都记得。”
陈寔见她笑意盈盈,不由得多看了眼被捏得龇牙咧嘴却努力不让别人看见的陈群,眉间因为孙女无故被休的愁云也暂时散开了。
“阿姊,各位叔父已至,阿正专门来找你的。”陈群没好意思握住堂姐伸过来的手,只扯住她的衣袖,领着她往厅堂走去。
“我竟以为阿正来找我,着实令我难过。”陈寔跟上幼孙的步子,摸着他柔软的鬃发,少见地开起了玩笑。
春节当日夜,陈氏一大家举办了家宴,自从陈群穿越过来,甚久不曾尝过肉的滋味。这家宴热闹也欢快,叔父们来过节的同时也都携带了酒肉。
烟火绚丽,劈啪”声四处响起,到处充满刺鼻的味儿。陈家的一些幼童在院子里四处奔跑,放着烟花,孩子们把脸都炸成黑色时,冲着对方互相嘲笑。
陈群拉着阿昭的衣袖,自己仰着脸看着那些直冲云霄的花火,明明灭灭之间,一切的寒冷与孤寂都被驱逐。
他看着一束束花火,张嘴想让久不做声的阿昭去看,脸上措不及防地滴上了什么。
陈群正要用手去抹,便听见堂姐道了声抱歉,慌慌忙忙弯下腰把水从此他脸上擦干净。
稚子的眸子在烟火中衬得像琉璃一般流光溢彩,美好得能够治愈哀痛。
陈群鬼使神差地抬起小手,轻柔地给阿昭擦去眼角的泪水,众人皆在欢笑,而她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