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酌孤身一人南下,虽然暗中必然有人跟随,可明面上还是弱女子。多亏她好歹已是六品女官,有官船可坐,一路携着小狗崽到了济南,倒也顺利。
她来济南并非因为老家在此,而是当年在徐州舅舅家,弟弟先被领走,程玉酌不知其去向,而妹妹程姝却被济南一户人家相中,八成去了济南。
程玉酌在宫中消息不畅,后来舅家也破败了,那混账舅舅以及舅母前后重病而死,程玉酌无法再找他验证消息,只能凭借唯一的线索到了济南。
早在年前,程玉酌便使人看起了宅院,她不求多富贵显眼,只要通透干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便好。
她最后挑定了一个三进院,据说院里还有一颗老桃树,这个时节,想必正开着桃花。
程玉酌联系了替她买宅院的人在码头等候,是与她交好的太监家的侄儿,唤作周常,二十出头的年纪,老实本分,办事牢靠。
周常自昨日便在码头候着了。官船靠岸,周常近前看去,只见自船上下来一个抱着狗的女子。
女子穿着秋香色镶兔毛长袄,带着一套清雅的珍珠首饰,她眉若远山,淡泊不至疏远,眸如星辰,清亮不失柔和,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抬眼打量着济南府的风貌。
沿岸垂柳已抽嫩叶,地上绿草茵茵,远远望去,青山下城池俨然,沿路车马川流,一副繁茂景象。
周常连忙迎了上去,“是程姑姑吧,小人周常!”
女子收回目光,恍然一笑,笑意更添柔和,出声道,“正是,让你久等了!”
周常只听宫中太监叔父说程姑姑不可怠慢,又见程玉酌出手大方,以为是贵人气派,没想到这般平易近人。他平添两分殷勤,“姑姑
舟车劳顿,这便随小人去新宅安顿吧!”
程玉酌说好,抱着通体雪白的一只狗子,随着周常坐了马车。
周常见她怀中小狗不大,约莫四五月的模样,不免问起,“姑姑这狗子恐怕一时看不得家,不若小人再去寻一条来?”
话音刚落,狗子朝着他一瞪,汪汪咬了起来。
周常愣了一下。
程玉酌笑了起来,捋着狮子狗的小脑袋,“虽然还是个奶狗,却委实凶,不必再寻
旁的了。”
她却问起了寻人的事,“可有消息?便是一点蛛丝马迹,你也说与我。”
周常说算是有,“小人寻到一个老牙人,在济南有些年头了,问他姓名他不知道,但他说,十二年前,他曾去徐州买过人,因为买了好几个,有男有女,也不晓得是不是姑姑要找的人。”
程玉酌却坐直了身板,“他可还记得是几月份的事情?”
“这小人却不晓得了。”周常劝程玉酌莫要急,“姑姑既然来了济南,寻他问话容易的很,姑姑先安顿下来,随时能将他找来。”
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程玉酌想到崔尚功同她说的事。
也不知道到时候那位替身来了,她还能随便让外人进出宅院么?
既要装作一切如常,而内里又顾及多多,更要紧的是,她自己这里,也得半分不露。
程玉酌心下微沉,又问了周常些济南府的风俗习惯,不多时就到了她买下的新宅。
宅子按照程玉酌的意思略作翻修。
前一任主人被贬了官,离了济南,房子急于脱手。有人凑准机会,趁机压价想迫使其贱卖,而这家正需要大笔钱财安顿,犹豫了一月,险些卖掉的时候,遇上了程玉酌。